三月的青城山冬寒未褪，又逢雨季，連微風都刮人。我後悔沒再多穿一件衣裳，一路都在瑟瑟發抖。抬眼見天已經陰了大半去，不久便要黑。穿過竹林，小師叔帶我們抄近路往正殿趕。途徑一垂花涼亭，亭匾上刻著“青風”。但裏頭全是落葉，當是廢棄很久了。我逐漸能聽見隱隱約約淒厲的哭聲，在這壓抑的氣氛下格外滲人。回頭看小師叔，隻見他眉頭緊擰，神色凝重，便猜到，或許青城派門人已經到了。
大堂裏有好多人。
青城派的正殿名叫：鬆風堂。還真是不巧，看見這倆字我便想起那位神秘的，疑似霍師姐故人的李鬆風。這鬆風堂我隻來過一次，便是初來青城山那日，師父領著我們一眾弟子來這裏填了個花名冊。許是因為此處是青城掌門平日的居住之所，便可見其修繕精度比其他偏殿好上許多。大堂頂上有飛鷹浮雕畫，座後懸一幅青山勁鬆圖。圖旁兩塊匾，鎏金大字題著：
「青城嶔岑倚空碧，遠壓峨嵋吞劍壁」。
我瞧著那畫，從中感受到絲許劍意。此時師姐喚我，讓我跟緊了她們。我左右一看，大堂裏頭人群大致按衣裳顏色分為三撥：黑白的道袍，藍白的練功服，青的長衫。武當派在左，我們華山在右。正中一圈人就是他們青城門人，圍成一團，之前我所聽見的那幽幽哭聲便是從他們那裏傳出來的。
我從人群縫隙中瞥見其中內容：地上鋪一塊白布，白布上整齊擺著幾柄染黑血的劍。我又聞見難聞氣味，像是壞了的魚，又夾雜了一些酸水腥味。本想再走近些去看看，卻突然被小師叔敲了腦袋。他把我領到師姐們紮堆站著的地方，叮囑我千萬莫要再亂跑。又叫黃師姐看住我，這才轉身離開。我踮著腳四處找了找，並沒有看見霍師姐在哪。倒是常年曠課礦工的易師姐，居然已經候在此處了。
我看向易師姐的時候，她也正在看我。我便走去她身邊。易師姐低頭瞥我一眼，問：“可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的。”
看來靈魂出竅一事是真的。
我想衝她笑一笑，結果不巧，腦袋後的兩個包突然作痛，結果這笑就變成了齜牙咧嘴的鬼臉。易師姐狐疑地打量我，我隻好實話實說：“非要說的話，其實這兩個大包還是蠻痛的。”
我問她：“易師姐，你知道霍師姐在哪裏嗎？”
易師姐卻道：“死不了。”
她真的比顏君遙還無情。
片刻後，又來了兩人。是二師叔和曉嵐師兄。我在心中猜測，曉嵐師兄是否知道這世上還有李鬆風這個人的存在？若是知道，這會又是作何感想？
二師叔快步靠近過來，張望幾眼，問黃師姐：“副掌門他們人呢？”
黃師姐抹抹眼角，低聲道：“青城掌門方才已經到了，和師父還有武當的幾位師長一起去了後院。這會應當在驗屍。”
二師叔愣了一瞬，眸中閃過驚慌，“這就到了？”又問：“彤兒在哪？”
八師姐搶著答他：“武當的人說她受了風寒，便沒把她一起帶來。”
可二師叔大歎一聲：“這怎麼行，彤兒一日未嫁，便還是我們華山的人。出了這麼大的事，她身為大師姐，務必要在場。東方玉，黃劍秋，你們隨我一起，就算是抬也要把彤兒抬過來。”
兩位師姐對視一眼，低頭不語，也不動作。二師叔正要開口疑問，卻聽曉嵐師兄驚呼一聲：“霍彤？”
眾人皆驚，隨著他的目光一起看去，就見門口邁入一白一銀兩個身影，我定眼看，是顏君遙攙扶著一個女子進大堂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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