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門後, 出現一抹亮色身影。
沈映月悠然回頭,引入眼簾的,便是一雙華麗的金絲繡鞋。
目光上移, 略過粉紫色的錦緞衣裙, 最終,她的視線落到了一張妝容精致的臉上。
這便是沈映月的繼母, 王氏夫人了。
巧雲和巧霜麵色微僵,忙福了福身子:“見過夫人。”
王氏夫人眼尾微微上挑, 看似噙著笑意, 卻笑不及眼底。
王氏夫人打量了一輪沈映月, 隻見她隻定定看著自己, 卻一點表示也沒有, 便幽幽開口——
“怎麼, 嫁到了鎮國將軍府,連禮數都忘了?”
沈映月淡定開口:“見過母親。”
王氏夫人施施然走進來,下巴微揚, 皮笑肉不笑道:“還以為姑爺新喪,你傷心過度, 連我這個母親都記不得了……”
說罷, 便走到太師椅邊上,撚裙落座。
巧雲和巧霜對視一眼, 均皺了皺眉。
沈映月心知,這王氏夫人,來者不善。
沈映月淡聲:“怎敢忘了母親?想來是因為, 母親侍疾太過辛苦, 度日如年, 所以方才一見您……才沒認出來。”
王氏夫人拉下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說我老了!?”
沈映月一笑:“哪裏哪裏, 不過是關心母親罷了。”
王氏夫人輕哼了一聲。
沈映月在府中之時,一貫是個透明的存在,任人搓圓捏扁,都不敢吭一聲,諒她也不敢說胡話。
王氏夫人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端起一杯茶,自顧自地抿了一口。
她始終保持著背脊挺直,不說話時,還算端莊,但一開口,卻總帶著幾分刻薄。
在原身的記憶中,這王氏夫人本是府中小妾,是原配夫人逝世之後,才扶為繼室的。
雖然王氏已經當了夫人,卻還是有種小家子氣。
王氏夫人看了沈映月一眼,沈映月一襲素裙,麵色如常,沒什麼情緒。
王氏夫人便放下茶杯,道:“映月啊,母親真是心疼你!旁人歸寧,都有夫君陪著,你這孤零零的回來……母親看了,心裏真不是滋味啊……”
這話聽著,好似十分體貼,叫人挑不出錯來。
但王氏夫人麵上,卻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
這門親事,是原配夫人在時,太傅府與鎮國將軍府結下的。
王氏夫人一直有些眼紅,待自己爬上了繼室之位後,便想為自己的女兒搶來。
但沈太傅卻沒有同意,她一度不甘至極。
如今,見沈映月新婚喪夫,王氏夫人心中自然有說不出的快感。
今日,若是原身在這裏,聽了這話,恐怕當場便哭出來了。
王氏夫人以為自己在給沈映月的傷口撒鹽,可惜,沈映月不但沒有傷口,還覺得不夠鹹。
沈映月微微抬頭,對上王氏夫人的目光,一本正經道:“母親別擔心,雖然將軍走了,但我卻能感覺到,他就在身邊……”
“昨夜,他還托夢給我,說要來拜見您,您感覺到了嗎?”
說罷,她還像模像樣地環顧四周,仿佛在找人。
王氏夫人頓時覺得身後涼颼颼的,她麵色僵住,忙道:“青天白日的,你可別亂說話!”
沈映月微微笑了下……這王氏夫人,還挺有意思的。
王氏夫人斂了斂神,急忙換了個話題:“聽說,如今鎮國將軍府竟讓你管家了?你初來乍到,何德何能?莫不是鎮國將軍府,如今樹倒猢猻散,沒人可用了罷?”
沈映月卻道:“也是祖母和婆母信任,才放心地將管家一事交給我,府中上下齊心,還算輕鬆,我本想回來與母親請教管家之道,可想起母親管家的時間也不長,便隻得作罷了。”
王氏夫人不但一拳打在棉花上,又被諷刺了出身,更是生氣。
她強壓住心裏的怒火,摳了摳手指上的蔻丹,憤而道:“如今將軍沒了,你就不必打腫臉充胖子了!你今日回來,莫不是指望你父親幫忙的罷?你最好掂量掂量,咱們太傅府,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會接濟的……”
巧雲和巧霜忍不住怒氣上湧。
這王氏夫人的娘家,經常來太傅府打秋風,卻還好意思警告她們!?
沈映月卻氣定神閑地問:“既然不接濟阿貓阿狗,為何母親要求著父親,給您族中的侄兒、外甥安排官職呢?”
王氏夫人麵色一頓,怒道:“你說誰是阿貓阿狗!?你……”
正當王氏夫人要發作之時,威嚴的男聲,自內堂響起——
“一大早的,在吵什麼?”
王氏夫人身形定住,連忙收起方才的囂張,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