籮筐竹竿劈裏啪啦倒下,黑衣少年痛苦地蜷縮著身子,猛然咳出一口淤血,鮮血的殷紅襯得他的麵色越發慘白。
那鮮紅刺痛了虞靈犀的眼睛。
哪怕自己最憤恨的時候,也沒想過要這般虐殺寧殷……
“按住他,先別急著弄死。”
為首的那個漢子膚色黝黑、肌肉虯結如山,一腳將寧殷踏在腳下釘住。
鮮血從他胸口的舊傷處洇出,將積水染成淡淡的胭脂色。
他被人狠狠按在地上,臉頰被肮髒的地麵壓得變形,泥水裹著血水淅淅瀝瀝淌下,浸紅了他陰鷙憤恨的眼睛。
黝黑漢子道:“主子說了,你既然這麼能逃,就先打斷你的腿,黃泉之路,讓你爬著走完。”
說罷,他盯著寧殷掙紮的腿,高高揚起了手中沉重的狼牙鐵錘。
鐵錘折射出森寒的冷光,晃著虞靈犀的眼。
視線扭曲,記憶飛速倒退,她想起了前世。
前世的寧殷總喜歡陰雨天殺人。
一開始虞靈犀還以為是種什麼神秘的儀式,後來才知道,他殺人純粹是因為陰雨天腿傷疼得難受,心情不好。
那天雷雨大作,胡桃不小心打碎了寧殷慣用的琉璃杯。
寧殷叩著桌麵的指節一頓,慢悠悠睜開了眼睛。
虞靈犀便知道,他動了殺心。
她沒多想,貼了上去,嬌聲軟語,笨拙地試圖分散寧殷的注意力。
寧殷掐住了她的脖子,手指冷得沒有一絲溫度,臉色也慘白慘白,仿佛隻有鮮血才能給他添上些許顏色。
那一瞬,虞靈犀以為自己死定了。
但貼上她頸項溫暖的皮膚,那鐵鉗似的的力度卻鬆了不少。
寧殷微微上挑的眼睛又黑又冷,掐著的手漸漸改為摩挲熨帖,像是疑惑這樣的脆弱的女人,怎會有如此炙熱的溫度。
他將另一隻手也貼了上去,冰得虞靈犀汗毛倒豎。
“衣裳脫了。”他冷冷命令。
虞靈犀強忍著拔腿就跑的欲-望,褪下衣物,遲疑著,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腿疾發作的寧殷。
第一次,她賭對了瘋子的心思。
吻上去的時候,他的牙關還在微微顫抖,咬破了她的嘴唇和頸側。
虞靈犀給他按摩紓解痛楚,傾盡全力取悅。
最後累極而眠,醒來後,寧殷還緊緊地擁著她的身子取暖,健壯有力的手臂險些把她的細腰拗斷,她整個人被箍成一張弓的形狀。
那是寧殷流唯一露出類似“脆弱”情緒的一次,卻讓虞靈犀記了很久。
興許因為寧殷是個從不露怯的人,被利刃貫穿胸膛也能麵不改色,瘋到幾乎沒有五感。
所以才好奇能讓他捱到徹夜難眠、牙關發顫的,是怎樣鑽心蝕骨的痛意。
他的腿……竟是這樣斷的嗎?
虞靈犀瞳仁微顫,回憶與現實交疊,有什麼答案呼之欲出。
來不及細想,她一聲顫喝:“青霄!你們還愣著作甚?”
清脆的嬌喝蕩破長空,寒鴉掠過天際。
黝黑男人驚詫轉身,青霄手中長劍脫手擲去,劃破凶徒的手腕,鐵錘脫手墜地,濺起的水珠在半空中折射出清冷的光澤。
隨即另外兩名虞府侍衛從青霄背後躍出,格擋住另外兩名凶徒的彎刀。
那一瞬,時辰仿佛被無限拉長。
疾風驟起,帷帽的輕紗拂動,嬌俏嫵媚的少女美目凜然。
她手捏名貴的絞金馬鞭,裹著珍貴的月白狐裘站在這與之格格不入的煉獄中,幹淨得像是在發光。
而虛弱狼狽的少年躺在泥水中,唇角溢血,黑沉的眸子半睜著,就這樣與那雙漂亮的杏目隔空相對。
啊,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