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濃煙自升平街方向升起,那一輪殘月被火光映成了血一般的嫣紅。
虞靈犀在一片銅鑼喧鬧聲中被吵醒。
心中略微不詳,她起身問:“怎麼了?”
胡桃匆匆披衣而來,著急道:“小姐,好像是欲界仙都起火了,好大的火!”
心頭一緊,虞靈犀道:“出去看看。”
她披上鬥篷下榻,走到廊下一瞧,隻見漫天黑灰飄舞,升平街方向半片天空都是紅的。
和前世一模一樣的畫麵,隻不過這次,她仍好端端呆在榮極一時的大將軍府,而非姨父府邸清冷的後院。
她扭轉了命運中小小的一環,卻終究未能抵消京城中應有的劫數。
“今年連著兩場大火,實在太駭人了。”
胡桃唏噓了一陣,勸道,“外頭冷,小姐還是別看了,回去歇著吧。”
燒焦的黑灰被風卷在半空中,落滿了半座城池,那是萬千繁華奢靡被摧毀的餘燼。
虞靈犀想到什麼,低聲道:“提燈,去後院。”
正在酣睡的小廝聽到推門聲,揉了揉眼睛含混道:“誰啊?這麼晚了……”
見到門口佇立光影中的窈窕身形,他瞌睡蟲瞬間飛去,忙骨碌起身道:“小姐,您怎麼來了?”
虞靈犀略過慌亂的小廝,走到寧殷榻前站定。
她將紗燈擱在案幾上,微弱的光打在寧殷英俊清雋的側顏上,他雙目緊閉的樣子安靜而脆弱。
“他……一直不曾醒來過嗎?”虞靈犀問。
小廝不敢說自己睡死了過去,忙不迭搖首:“沒有沒有,仆一直在房間內守著,不曾見他醒來。”
反正沒有聽到什麼動靜,應該……不曾醒來過吧?小廝心想。
虞靈犀鬆了一口氣。
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那一瞬的不祥之兆從何而來,迫不及待想要確認什麼,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到了罩房。
寧殷傷成這樣,大概真是自己多想了吧。
虞靈犀遲疑了片刻,伸手探了探寧殷的額頭。
還在低燒呢,也不知能不能撐過去。
寧殷躺著不醒,他救回來的那隻小貓暫且無人照看,虞靈犀便將小貓抱在懷裏,對小廝道:“好生照料著,若有偷懶,唯你是問。”
小廝忙不迭道“是”,畢恭畢敬地送虞靈犀出門去。
幾乎同時,床上的少年睜開了眼睛。
他抬起冷白的指節,輕輕碰了碰自己的額頭,似是在回味方才那抹細膩溫暖的觸感。
原來女人的手是這樣的感覺麼?
以前在宮裏,他病得快要死去時,那個生下他的女人也不曾這般撫摸過他。
嘴角揚起一抹蒼白的笑意,他像是得到一件有趣的東西,忽然有點期待留在將軍府裏的日子了。
……
連著兩日放晴,雪都化了,屋簷下的冰棱在陽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
虞靈犀倚在窗邊小榻上逗貓。
寧殷還昏睡著,他撿來的貓被虞靈犀養了兩日,倒是毛色順滑了許多,也不似先前那般膽怯。
她指尖有一下沒一下撓著小貓的腦袋,哼道:“明明前世受苦的是我,討債的卻是他,你說這世道有沒有道理?”
正玩著,便聽外頭一陣馬蹄急促,繼而阿爹黑著臉下馬進門,後頭跟著穿了鎧甲的虞煥臣。
“阿爹怎麼啦?”虞靈犀起身,拉住兄長。
虞煥臣瞥了眼正在氣頭上的虞將軍,湊過來小聲道:“欲界仙都被燒了,阿爹和南衙禁軍的人忙得焦頭爛額,偏生東宮那邊派了人來,要在燒死的焦屍堆裏查一個打奴,阿爹怕破壞了現場痕跡,極力阻止,結果雙方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原來如此。
不過,這和東宮有何幹係?
還未想明白其中內情,便聽胡桃輕快的腳步傳來,帶著欣喜道:“小姐,那個乞兒醒了!”
“什麼乞兒?”虞煥臣問。
沒留神胡桃說漏了嘴,虞靈犀悄悄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