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大寒。
南京城某處,四五個孩童奔走於磚瓦巷弄之間,手持還未燃盡的爆竹殼子在空氣裏劃來劃去,呲著火花兒閃過條條明亮光線。歡笑的稚童聲語從這個街道傳到那個街道,站在門口的阿爹阿媽呼喊著“跑慢點兒,跑慢點兒!”
紛揚的雪花簌簌而落,白了整個人間。
“呔!你這妖怪,見了你大聖爺爺,還不乖乖束手就擒!”
“大聖饒命呀,大聖饒命呀,我是...我是...我是啥來著?”在爆竹殼的火星子映照下,這孩童一吸鼻涕,望向對麵拿腔捏調的小夥伴。
周圍幾個孩子頓時捧腹大笑,個個“哈哈”不已。
“你該說...哈哈...你該說...哈哈哈...我說不清了,你們來說吧”,其中一個孩子捂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來。
“你該說,大聖饒命呀,我是觀音菩薩派來保護唐僧取經的豬剛鬢呀!”
“我不要當豬剛鬢,我要當孫悟空!我要當孫大聖!”小鼻涕蟲委屈巴拉地看著大家。
“哈哈哈,你就是豬剛鬢,我是孫悟空,他是紅孩兒,他是......”
“哇...嗚...”小鼻涕蟲頓時不幹了,立馬哭出聲來。
周遭幾個孩子一見這情況,趕緊說:“好好好,你當孫悟空,你當孫大聖!我們是妖怪!來呀來呀,快來追我們呀”,一邊說著,一邊朝小鼻涕蟲勾著手。
小鼻涕蟲聽到這麼說,心情立馬轉好,眼淚鼻涕用袖子一抹,蹦跳著就去追趕,嘴上還不忘高興地呼喊:“大聖爺爺來啦!大聖爺爺來啦!妖怪們看你們哪裏跑!”
幾個孩子歡笑著跑開,聲音漸漸飄遠,隻在雪地裏留下一堆亂七八糟的腳印。
須發如這寒夜飄雪般蒼白的老翁,吭吭咳咳地看著這群孩子跑遠,每當看到此情此景,都讓他欣慰不已。可真是個好年月呀!
“咳咳咳—,不行嘍不行嘍,”老翁一邊咳嗽,一邊杵著拐棍兒去打開自家的門栓,小木門一經使力,便吱吱嘎嘎作響。
除夕夜,正是辭舊迎新的關頭,家家戶戶的門牆上都張貼著趨吉避凶多顯喜慶的彩繪桃符,然而這白發老翁的門窗上,桃符沒有,甚至連個手寫的春聯兒對子都沒有。不是不掛,實是沒了那個心勁兒。
老翁進門後,將門反身隨手拴上,便一步一步慢慢騰挪向點著油火光亮的裏屋。
在豆星般的油火燈亮下,隻見那油燈下的案幾上、案幾旁邊的鋪蓋上、鋪蓋下麵的地磚上,或折著或團起或鋪展開來層疊覆蓋、滿滿當當的手寫草紙,每張草紙上都寫有密麻小字。
老翁一步一步地挪到床頭的案幾邊,用皺巴巴的嘴唇抿了一口新打回來的酒水,在這寒冷雪夜裏倒是多了些許熱乎勁兒。隨後一把將這些案幾上無用的草紙揮到一邊,從旁邊取出新的草紙並用鎮紙壓住,取過硯台一側的毛筆在硯台上略蘸幾下,略一思頓,便開始續寫心中那個荒誕離奇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