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雜亂的腳步聲,在山腳下響起。
玉音子麵色變得蒼白,
“漫山遍野的百姓,都是手無寸鐵的農夫。
聽雨樓,在南山,布下了邪惡的陣法,我們殺一個農夫,陣法就會吞噬死人的精氣,化作天地間的森冷之氣。
聽雨樓,稱之為魔氣。”
“魔氣?”
蘇平聽著密林中響起的腳步聲,臉色極其難看。
果然是殺人,先誅心。
“對,魔氣,陣法吸食人體精氣,化作魔氣,煉化我們。
當年,我們所有人,都被魔氣入體,生不如死。
宛兒……她心善,不忍心屠戮百姓,便下令,不得傷百姓分毫。
我們幾百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農夫,湧上來,用身體擠壓,用手抓,用嘴咬。
那些超一流的好手,都是被一個個農夫,生生的咬死的。
可她依舊不忍心,她說,這都是大明的百姓,若是我們動手殺百姓,那與聽雨樓,又有什麼分別?
少鏢頭,換做你,你該怎麼做?”
蘇平沉默了。
自己會怎麼做?
會對手無寸鐵的農夫,舉起屠刀嗎?
“你也做不到,可你不殺,他們就會殺你。
聽雨樓的殺手,從外圍殺起,一層一層,血霧逐漸彌漫。
陣法被激活,血肉被吞噬。
等到我們反應過來,這漫山的百姓,已經化作了陣法的養料。
像是一個烘爐,一個魔的烘爐,要將我們煉化。
宛兒……她拚著最後的力氣,將活下來的我們,送出了南山。
自那以後,二十年,我便再也不曾見過她。”
玉音子聲音趨於平靜,
“少鏢頭,你不殺,他們也會殺。
可你殺了百姓,還能保持自己那顆堅定的心嗎?
聽雨樓,是要先破我們的心防,然後,再將我們煉成邪魔。
那些樓主,八荒樓主等人,就是這麼來的。
可是,這世上,唯有邪魔,才能對付邪魔,是不是?”
蘇平對著玉音子的眼神,竟是無言以對。
“走,突圍。”
蘇平咬了咬牙。
趁著人群還沒有圍上來,他們還來得及下山。
手無寸鐵的百姓,在沒有形成合圍之前,成不了氣候。
“不,少鏢頭,你若是逃了,便永遠走不出兩廣,唯有邪魔,才能對付邪魔。”
玉音子伸手,攔下了蘇平。
“拔劍吧,先殺了貧道,畢竟,是貧道,引你們來此。
然後殺出去,殺出南山,殺出光城,殺出兩廣,殺出一個朗朗乾坤。”
蘇平怔住,這個中年道士,眼神堅定。
或許,他真的認為,唯有墮落,才能拯救墮落。
“當魔氣繚繞,你們會感覺到,身體被改變,心智被迷霧纏繞。
那個時候,才是突圍的最佳時機。
身染魔氣,兩廣邊界的血子,就不會追殺你們。
聽雨樓的探子,就不會發現你們。
你們才有機會,徹底的掀翻聽雨樓。”
玉音子目光堅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舍身伺魔,才能殺魔正道。
越獄者?
蘇平瞬間醒悟。
怪不得,聽雨樓對自己等人的行蹤,了如指掌,提前在福威鏢局,布下了陷阱。
他們這樣的人,在而今的兩廣,就像是暗夜裏的燈塔,太顯眼。
可他蘇平,終究是人。
此生為人,終生為人。
“少鏢頭,他們來了。”
鮑大楚盯著夜空,一個又一個農夫,從密林中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