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保持距離(3 / 3)

乒!我聽到高腳玻璃杯落地破碎的聲音,轉過頭,卻看到錢總經理正有些倉皇地側過血紅色的臉俯身去撿地上的玻璃碎片。酒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這種氣氛就像是熱鬧的演唱會上突然闖入了一群恐怖分子一般。“陳先生,您喝多了。”收回目光,我重新看向陳先生。我不知道陳先生是不是喝醉了,但是看他笑眯眯的樣子,多半也隻是隨口胡謅,所以我也是定了定神,親自打破這僵硬的氣氛。“我說的可是大實話,”陳先生端著酒杯,老眼眯成絲線,語氣裏卻沒有以往的嚴肅,倒是帶著點喝醉酒的人說胡話的含糊強調,“你這個人啊,我就是越看越中意。知道我為什麼一直看好你嗎……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看出看來,你這個人啊,別的優點不說,但是就是一點我特別欣賞,那就是重情重義!”聽到陳先生瘋言瘋語一般的話語,我感到額頭直冒冷汗,陳先生看來真的是喝醉了,這樣下去他指不定得把我和嘉琪的事全都說出來。這事態的發展開始出乎了我的預料。我不知道陳先生為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表露他對我的看法,但是不管他是有心的也好無意的也罷,這個時候說出這些反而隻能給我製造麻煩。

“陳先生,您真喝多了。看您醉的,說出來的話都不像您自己了……”看著周圍一雙雙驚異的眼睛,我不停地勸著陳先生,暗示著他,但是卻似乎完全沒聽進耳裏。“人生在世段短幾十年,能健康工作多少年?活到最後,能留得住的真理還是情義兩個字啊……小東,說句老實話,三年前我就看出來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了。”陳先生自言自語似的獨白著,平時溫和優雅的他,此刻卻全然不顧我和在場其他人的感受。我不知道陳先生此刻說這些話到底是抒發自己內心的情感還是對我的教誨。當然,我還是聽得懂陳先生華話裏的意思的。三年前?那不是我和嘉琪雨中分別的那件事嗎?陳先生的意思是告訴我,他三年前就已經看好我了?想到三年前他給我明信片那件事,我不禁有些心驚。這麼說來,似乎三年前,陳先生確實就已經有想拉攏我的意思了。現在仔細回想來,這一切,似乎都在陳先生的計劃之中。如果真是這樣……那陳先生的眼光,也太可怕了。在我驚訝之餘,陳先生卻是滔滔不絕地說起了他對我的看法,說到最後,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一次的酒宴,原本是為了慶祝公司發展的慶功宴,為什麼到了現在陳先生反而大肆地誇獎我?感覺我反而成了酒宴的中心?在我的印象裏,陳先生一直是一個比較有上位者風範的溫和的前輩,但是這一次的酒宴,卻讓我對他的態度有了些變化。我才發現,原來陳先生也並不總是很有風範的。有時候,他也會做出一些出人預料的瘋狂舉動來。今天就是。我不知道陳先生是不是真的很重視我嗎,但是至少,我覺得在這個公司領導都出席的酒會上說出這樣的話,對其他人的心情會有一定的打擊。就算陳先生真的是酒後隨口說胡話,可是,陳先生可想過有多少人會信以為真呢?至少,我想有個人聽到陳先生在酒會上的話,會耿耿於懷。那就是錢總經理。

酒會還沒結束的時候,錢總經理就站起了身,連話也一句不說,就直接披著一條灰色外套,悶著頭,大步走向了酒店門外。我是親眼看著錢總經理的離開的,隻是在他離開之前,身影側轉的一刹那,他留給了我一個古怪的表情。一個讓我有些匪夷所思的表情。走出酒店的那一刻,錢總經理回著頭,像是早就預料到我會看著他的背影似的扭頭著我,眼神裏卻傳遞出一絲陰沉而怨毒。我不知道錢總經理那一刻是抱著怎樣的心情,才會遞給我這樣的眼神。但如果隻是這樣,我也還能理解。畢竟陳先生今天的話,對於一直期冀著能夠有朝一日坐上董事長位子的他來說,確實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但更讓我有些疑惑的是,雖然錢總經理用陰沉而帶著憤恨的目光盯著我,但是下一刻,他的嘴角,卻是翹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錢總經理在笑。不知道為什麼,那笑讓我看得有些心驚肉跳。一個用飽含著怨憤的目光注視著你的人,嘴角卻露出詭異的笑容,這意味著什麼?我無法想象。隻是,還沒等我多想,錢總經理卻早已步出酒店的大門,高闊的身影消失在酒店門外的滾滾車流中。

錢總經理走後,酒宴的氣氛倒反而寬鬆了一些,之前因為錢總經理氣場太高的緣故,不少人都打不開話茬子,現在他人走了,其他人反而是放開了膽子談笑起來。讓我有些釋然的是,隨著酒宴到了後半階段,陳先生的話題總算從我的身上轉移到了其他的事上,那時我才如釋重負。酒宴一直到將近八點才結束,那時候不少領導都已經醉的站不穩,不少還往廁所裏跑,而我也是頭暈目眩,天旋地轉,好在沒有到完全失去意識的地步。到了最後,我還是打到了的士回了家。回到了家後,馬伊可都被我爛醉如泥的樣子嚇了一跳,問我今天怎麼喝得這麼醉。那時候我真的是醉的連話也說不出來,想盯著馬伊可的眼睛說句話卻感覺她的眼睛就像是電車車窗外的風景一樣會自己不住地移動,怎麼也捕捉不到馬伊可憂慮的目光。然後我就忽然上前抱住了馬伊可,盯著她那透露著驚異和憂慮目光的雙眸,我的嘴唇就一直向前貼近,觸碰上了她淡淡的粉唇,用力地一口壓了下去——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啦!或許有人會以為那一刻我會酒後亂性做出點什麼來,但是我想說事情的真相可能要讓大家失望了。事實的真相是,那天晚上,已經醉的眼都睜不開的我對馬伊可隻是大概地解釋了一下今天公司老總請喝酒就直接往臥室裏走去,一進房間裏把外套一脫就直接往床上一躺睡了,什麼也沒做。沒錯,那晚我徹底睡死了。印象裏,我隻記得在睡著之前冥冥中聽到嘉琪對我抱怨了這麼一句:papa的嘴嘴,好臭喔。除此之外,我就真的沒別的什麼印象了。

一覺睡死,因為第二天是周末,我也不用上班,所以當我起來時發現已經是十點時也沒怎麼緊張。那個周末,我倒是過得很輕鬆,整整兩天,我都呆在家裏沒怎麼出過門,和嘉琪在一起,過得很清閑。不過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卻是異常地忙碌。那時,算算日子也已經是將近年底。年底,也是公司藥囧品大量銷售的時段,因為藥囧品是有保質期的物品,所以到了年底,很多保質期不長的藥囧品就會優先出售,那時候,公司就特別的忙碌,而加上到了冬季,氣溫變冷,生病的人增多,公司的訂單也自然特別多,這兩個原因一碰撞,公司反而忙碌了起來。所以年底的這一段日子,可以說是我最忙碌的時候。不過雖說如此,我也知道,一旦熬過了年底的這一段忙碌期,我就能有一段時間不短的假期,所以那一段日子裏我也是特別賣力,不斷地周旋在公司和客戶之間,接下各種單子,處理各種公司事項。值得一提的是,自從上一次在酒宴上陳先生說了那番話之後,公司裏不少人對我的態度都有所好轉,似乎在很多人的眼裏,我已經成了三鑫公司未來的繼承人之一,甚至還有幾名職工還討好般地稱呼我為少董事,真是讓我有些難以言對。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把這件事給傳出去的,總之因為這件事,這一段時間來我的立場很是尷尬。麵對別人的奉承和討好,我也隻能裝裝樣子,找借口說那天喝得太醉了早就什麼都忘了,你們以後不要亂說,我也不是什麼少董事長。可是我的話終究還是沒多少效果,公司裏對我的傳聞還是傳的神乎其神。麵對這樣的狀況,我也曾有一次鼓起勇氣找陳先生當麵詢問他的意思,可是讓我驚訝的是麵對我的疑問,陳先生卻隻是淡然地笑笑說,我有說過這樣的事嗎?可能是那天我真的喝的太醉了,嗬嗬,我都記不得那天說了什麼了。陳先生對於自己說過的話,居然也親口說喝醉了忘記了,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得幹幹淨淨,這下可好,所有的流言蜚語一下子都不得不由我來親自麵對,當麵解釋,這真的是足夠讓我頭痛萬分。好在那段日子裏因為公司生意過多我忙得不可開交,所以我就索性把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什麼傳言之類的事情我都統統撇在了一邊不去多想,這樣我的生活才算是勉強穩定下來。總之,我的想法就是,我忙我的就行,不去理會別人說些什麼,到時候,時間自然會證明一切。就因為我當時這樣的想法,那一段時間我的生活隻有一個字得以形容,那就是,忙。當然,因為我的忙碌,有一個人也變得異常忙碌起來,那個人就是馬伊可。

為了協助我,當“翻譯”和國外客戶談話,年底的那一段時間裏,馬伊可幾乎每個晚上都在我的臥室裏幫我翻譯著英文,又把我的話翻譯成英文回複給客戶。雖然這幾個月下來我的英語水平也有所提高,要理解一些話語已經不成問題,但是找馬伊可幫忙,早已不知不覺間成了我的習慣,有時候,有些對話就算我能夠理解,我也會特意去詢問馬伊可。潛意識裏,我倒反而對馬伊可產生了那麼一點奇異的依賴感。有時候,我自己都會覺得奇怪。我對馬伊可,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從身份的角度來說,她是來我家工作的女傭,保姆,但是從關係的角度來說,她和我倒更像是朋友,或者是同輩之間的關係。而從我的角度來看,我倒更覺得,馬伊可是我的一個助理,甚至……她就像是我的姐姐或者妹妹,就像我的親人。有時候,我自己也弄不懂我對馬伊可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隨著冬季的深入,白天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一天天看著太陽的角度越來越低,我似乎已經能夠聽到年末的鍾聲了。

隨著06年眼看就要走到盡頭,公司的許多生意也終於是順利做成,快到了發放獎金和年底工資的時刻。06年12月18日的那一天,是我和Leptin公司談最後一筆生意的日子。因為在美國,12月25日就是聖誕節,相當於我們國內的過年,所有的員工都要放假。因此Leptin公司的老總為了要趕在聖誕節之前做成最後一筆生意,特意約了聖誕節之前一個星期的時間找我在網上談話。也就是那天晚上,在我燈光通明的臥室裏,馬伊可弓著纖腰,澄澈的目光盯著發著熒光的電腦屏幕,為我一字一句耐心翻譯著對方的話語。而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件讓我至今還無法忘記的事。“Odd?……是古怪的意思吧?”那天晚上,在和美國Leptin公司的總裁網上談話的時候,我盯著電腦屏幕上顯示的對方的話語,下意識地問道。“不是啦,Odd除了古怪的解釋外,還有奇數,餘下,零頭這些解釋。你理解錯了啦。”聽到我的話,馬伊可立刻細聲指出我的錯誤。“哦,原來如此啊。不過古怪和奇數、剩餘有什麼聯係嗎?貌似沒聯係啊,真想不通當初發明這個詞的英國人是怎麼想的。”雖說被馬伊可指出了錯誤,我內心的自尊還是讓我不禁多抱怨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