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有種奇怪的感覺。”
合理神打了個響指,方驚蟄身後忽然出現了一把軟椅。方驚蟄猶豫了一下,還是大咧咧地坐了上去,屁股底下傳來的柔軟觸感讓他覺得有點不真實。
“第一天——或者說第一層夢裏,我為了找出殺害吉祥天女的凶手,特意在餐廳裏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
方驚蟄挪了挪屁股,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一點,“當時我就有一種特別奇怪的感覺,就是覺得他們當中好多人我都見過,但是就就是不認識,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
“所以從那時你就起了疑心?”
“不,那時候隻是一閃而過的念頭,直到第二層夢境跟那個荷裏森打架打輸了,我才略微有了點猜測。”
合理神點了點頭,語氣中頗有欣賞之意:“夢魘之境選擇的夢中人,都是玩家所見過的陌生人,我從沒想到有人能有如此敏銳的觀察力和記憶力,能對那樣的陌生人產生印象,而且……”
合理神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更沒想到,居然會有把一千多人都觀察了一遍。”
“也多虧你是讓我當了服務生,要不然再死幾次也未必看得出來。”方驚蟄一臉燦爛的“快誇我快誇我”的笑容,忽然又一臉好奇地問,“你的意思是說,夢到的人都是見過的,這個理論是真的嘍?”
合理神點點頭,又搖搖頭:“也是,也不是。每個人對於世界的感知都是不同的,一個人眼中的美女,在另一個人眼中卻可能是醜八怪。創造夢中人時,最穩妥的做法就是依照入夢者的感知與記憶去創造,否則,很可能創造出完全背離入夢者基礎認知的形象來。”
“那會怎麼樣?”方驚蟄好奇地追問。
合理神再次湊近方驚蟄,用陰惻惻的聲音回答:“那將是真正的噩夢,從沒有人記錄或者描述過它,因為夢到過的人不是瘋了,就是死了。”
方驚蟄打了個冷戰,他終於弄明白那些舊日支配者的信徒是怎麼把san值掉光的了。
合理神:“繼續說說你吧,你是怎麼發現這是夢境的?”
方驚蟄:“荷裏森要殺我的時候,被人幹擾了。而且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救了我的人好像還跟荷裏森說了什麼,但是又不想讓我知道,所以把我打暈了,又製造出‘我又做了個夢’的假象,有點過於做作了。”
“可是單憑這個,並不能證明什麼。”
“沒錯。”方驚蟄點點頭,“最讓我產生懷疑的,是你捏出來陪我玩的那九個玩家。”
“喔?”合理神一愣,“他們可是我按照真人完全複製過去的,我敢說是一模一樣,絕不會有任何的紕漏。”
“他們太冷漠了。”方驚蟄回答道,“對於莉莉絲和吉祥天女的死,他們表現得過於漠不關心了。”
“可這並不是問題,對於兩個陌生人,特別還是自己的競爭對手,冷漠是很正常的。”
“那是兩個活生生的人,莫名其妙地死了一個,又莫名其妙地失蹤了一個,最後也被證明為死亡。一天裏死了兩個認識的人,就在一天前還麵對麵地坐在一起,難道真的能完全漠不關心嗎?”
合理神搖頭否定:“可是這個世界上的人不就是這樣嗎?那些互不相通的悲喜,那些事不關己的生死,難道你看不到?”
“你說的沒錯,人天生就是自私的。悲喜不相通,生死不關己。”
方驚蟄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苦笑著搖搖頭:“如果一兩個人是這樣沒問題,三五個人這樣也正常,但是,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每個人都是這樣的。”
合理神抬起手,想說些什麼,卻被方驚蟄揮手打斷。
“你的夢簡直天衣無縫,但是問題就在你對人性抱有的極大的惡意,被刻在了每個夢中人的身上,特別是你十分用心複製出來的十一個玩家,幾乎完美繼承了你的這種冷漠。”
“這個世界沒那麼糟糕,有億萬個冷漠的人,就一定會有那麼幾個溫暖的人。隻有幾個,但是足夠了。”
方驚蟄微笑著,看著麵前沉默的合理神,一張張麵孔在他腦海中閃過,李東陽,王力學,賣油條的吳伯,還有二院的每一個病友……
……
良久的沉默,方驚蟄都要以為合理神被麵具給憋死了。
“所以,你就開始製定計劃?”合理神突然開口問道。
“沒錯!”方驚蟄心裏一轉,決定還是不把自己【精神囚徒】的特性告訴他。
“我本想聯合另外九個玩家直搗黃龍,但我發現這是夢之後,就決定用他們九個假人當炮灰,為我的計劃作掩護。”
“人體有一種有趣的現象,叫做‘墜醒’,如果做夢時夢到從高處墜落,或者睡眠者本身發生了墜落,那麼大腦就會強製把人喚醒。”
“所以我用——呃——用我獨門的道具和傾斜的椅子,做了個墜醒的設備,然後在荷裏森跟那九個玩具打架的時候,我就從第三層夢境墜醒回了第二層。”
合理神雙手交叉,饒有興趣地聽著方驚蟄的解釋,插嘴問道:“可是回到第二層夢境時,你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做什麼設備。”
“沒錯,但是我在第二層的時候,是被擊打後摔倒暈過去的,剛好符合墜醒的條件!”方驚蟄用右手比了個“二”的手勢,然後縮回食指,比了個一,“而第一層,我是被藤蔓抓住雙腳摔倒,然後拖走的,也符合墜醒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