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疑,父汗最喜歡的就是海蘭珠。就算是真,拿他的東西偷雞不成蝕把米,好啊,好得很!他把拳頭捏得咯吱作響,從牙根擠出一句話:“拿我當傻子瞧,你好大的膽子。”
從一開始,他就處處維護她,而今換來了什麼?
想起朝會上多鐸的請婚,還有他顧念妻子的釋然,豪格就像被活生生甩了巴掌,臉上又痛又麻。他忍了又忍,終是沒有朝女人動手,陰著臉往外走去。
豪格大福晉渾身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關雎宮。
皇太極一見桌上的金印,眉梢含了笑:“本汗交由你保管,怎麼拿出來了。”
海蘭珠簡單挽了一個發髻,渾身水一樣的溫柔。她替他解下大氅,交給一旁的宮人:“有了傳國玉璽,金印也該挪去書房,省得在這裏占地方。”
說著眼波流轉,紅唇微彎,叫人散播的金印一事也應遍布宮內外了。
她不容許有一丁點惡意,加諸她的孩子身上。
對於原先要害她的人,能試則試,試不出來也無妨。她隻是猜測,如今才是獻金印的好時候,從前想對付她的女眷是不是自作主張?
男子對建功立業有多看重,斷不會使出這樣的手段。而與她結怨的女眷不多,算來算去就那幾個,她特意安排人經過豪格身邊,端看他會不會失態。
若真的是,攢了那麼久的仇,也該算算離間父子之情,惹來大汗煩憂的賬了。
海蘭珠垂下眼,遮住一抹幽光。
翌日,是察哈爾歸附的四位福晉,還有額哲王子覲見大汗的日子。
貝勒大臣立於崇政殿兩側,隆裝相待,把重視兩個字刻在了臉上,得賜新福晉的旗主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除了德格類,還有豪格。
囊囊大福晉與額哲走在最前,伯奇福晉最後。她們皆著大妝,身穿精致繁複的蒙古服飾,可最惹人注目的,還是列於最後的伯奇福晉。
因為她最美。
典型的蒙古美人,豔麗中透著些端柔,叫人眼前一亮,回過味來,不禁暗讚十五貝勒的眼光好。這……隻略遜海蘭珠福晉,比布木布泰側福晉第一美人的名號強多了!
一個似獨一無二的江南牡丹,一個似迎風招展的草原格桑。
豪格看愣了眼,本就壓抑的心火再也克製不住,牡丹為他父汗所有,誰也不敢動心思;可要是沒有多鐸的截胡,格桑本來是他的!
他本就和最小的叔叔不對付,又被維護的妻子擺了一道,滿腔急怒沒處撒,而今恰恰遇上了發泄口,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伯奇福晉的存在像是嘲笑他是個蠢貨,豪格握緊拳頭,額間青筋畢露。
忍耐,如今朝會還沒有完。
朝會確實沒有結束。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一項項流程過後,由禮部官員宣讀旨意,封額哲為察哈爾貝勒,囊囊大福晉改嫁十貝勒為大福晉,伯奇福晉改嫁十五貝勒為大福晉,蘇泰福晉改嫁六貝勒為福晉——
十貝勒,果然是喪妻已久的病秧子十貝勒。昨兒隱隱聽到消息,如今塵埃落定,娜木鍾手一抖,眼眸幾度變幻,終是跪下接旨。
就像她原先說的那樣,歸降之人,為保全察哈爾一族,沒有選擇的餘地。
六貝勒濟爾哈朗乃是大汗信任的兄弟,蘇泰福晉瞧著很是滿意;伯奇福晉驚訝抬頭,與多鐸對上了眼。
她認得十五貝勒,曾聽過他英勇殺敵,氣暈林丹汗的傳說,也曾在軍營見過幾麵。她更沒想過會成為他的大福晉,有小道消息說是他自己請的旨,他看上她什麼了?
青年桀驁英俊,更比她年輕,伯奇福晉看著看著,麵頰漫上紅暈,把頭低了下去。
多鐸掐了自己一把,不讓嘴巴咧到耳根,那廂,唯一被落下的竇土門福晉忍不住了。聽聞昨兒的小道消息,她萬分欣喜,大汗沒有令她改嫁,說明還有運作的餘地!
她必須和海蘭珠見一麵。海蘭珠憑什麼這樣勾男人的心,若能消失了最好,巴特瑪看向娜木鍾,低低地道了聲:“姐姐。”
娜木鍾接旨謝恩,卻沒有回答她的話。
巴特瑪頓時明白娜木鍾這是不想幫。她眼神一厲,而後溫順地俯身:“大汗,我與幾位姐妹第一次來盛京,需拜見宮中大福晉與海蘭珠福晉,才算盡到禮儀。”
剛剛稱得上賓主盡歡,皇太極聞言眉梢一動,食指點了點汗座。
恩和總管接到大汗的示意,連忙笑道:“大福晉身體不適,海蘭珠福晉懷有身孕,怕是不能好好招待竇土門福晉,不如等下一回。”
巴特瑪神色微變,卻也隻好笑著答應。
娜木鍾站得近,略微仰頭便能看到,提到“海蘭珠”幾個字,皇太極的麵色柔和了不止半點。
她雖不敢看得仔細,可那一瞬間的差距被她清晰捕捉。
海蘭珠……
皇太極是嫁不了了,她難道就要與病秧子過一輩子,再守一次寡?
守寡也無妨,再嫁就是,可她肚子裏的孩子決不能平庸下去。
娜木鍾不動聲色地改動巴特瑪的話,笑道:“大福晉與海蘭珠福晉知道我們的誠心,我們不急著拜見。大汗,娜木鍾見過前朝的壯麗,不知能否有榮幸去往內廷遊覽,和妹妹們賞識一番,也好開開眼界?”
她說得謙卑,讓大金眾臣聽著高興,皇太極眼眸一深,道:“大福晉有意,本汗怎會不允。來人,帶幾位福晉逛一逛內宮,切不可怠慢了。”
“是!”
朝會一散,眾臣和樂融融地出宮,豪格卻是忍到了一個極限。
伯奇福晉與多鐸對視的一幕幕,時不時在他眼前晃動,加上昨日被妻子蒙騙的恥辱,無法進獻金印的怒意,幼弟降生的憂慮……他麵色鐵青,用盡平生最假的笑叫住多鐸:“十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