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從前(1 / 3)

“寶貝,我怎麼覺得好像你更好吃。”

“……”

這、這都說的是什麼啊!

懷歆捶他一下,嗓音細軟如蚊呐:“快去買包子啦!”

最後在大媽揶揄的注視下買了兩個香噴噴的肉包,她還笑眯眯地詢問:“小姑娘,這是你男朋友呀?”

懷歆紅著臉點點頭。

“哎喲,好般配哦。”大媽貼心地多給他們套了一層塑料袋,以免油漬浸出來,“祝你們長長久久哦。”

懷歆怔一下,小聲地道謝。包子還冒著熱氣,拿著溫度卻很稱手。

鬱承低眸凝視她須臾,溫和地同大媽說:“謝謝,也祝您生意越來越紅火。”

兩人從粥粉鋪離開,無聲地並肩走了一段路。懷歆低下頭,在溫軟的包子上咬了一口。肉餡味美多汁,她舔了下嘴角,然後鬱承的手臂攬了過來。

“好吃麼。”他湊近她,勾著唇問。

“好吃。”

懷歆點點頭,把另外一個遞給他。鬱承卻握住她的手腕,直接就著她吃過的地方咬了下去。

這樣的東西分食起來就顯得極其親密,懷歆睫毛撲閃了閃,耳尖又有點冒紅,卻終究沒說什麼。

等他吃完,她拿紙替他細致擦淨嘴角,眨著眼問:“怎麼樣?”

鬱承笑了一下,悠悠歎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味道還是沒有變。”

歲月更迭,這座小鎮原本應該永遠封存在他的記憶裏,卻因為有牽掛著的人和事而始終鮮活。

他還記得回國以後第一次見到侯素馨和鬱衛東的情形。那時他大三,暑期實習在mgs香港,某個周末,他偷偷買了車票回到這裏。

其實鬱承很不解,為什麼和爸爸媽媽的聯係逐漸斷了。

他回到潘家之後,許琮不允許他再聯係他們,所以每次他總是躲開細密的監視,隔好久才敢在沒人的地方偷偷打一回電話,當時心想這東西可真是神奇,隔著那麼細一條線,卻能夠將人的思念盡數串起來,遙寄給對方。

每次聽到爸爸媽媽語調昂揚的聲音,鬱承都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孤獨。從電話裏,他得知他們的生活過得不錯,也就心安了。

後來墜馬事件之後,鬱承出了國。

再打電話給他們的時候,卻變成了查無此號。那天晚上鬱承一個人抱膝坐在床上,窗外是寥落寂靜的皎白月光,他反複撥打那串爛熟於心的號碼,卻隻得到機械的女聲回複。

於是他就寫信,他還記得地址,他記得那條巷子每一個具象的模樣,記得門口的石縫裏生著青苔,記得木質屋簷會滴滴答答地落雨,記得他們家常年掛著一隻紅色的紙燈籠,那是他十歲那年做的。

那裏的一切都和這邊寬敞幹淨、刷著白色油漆的斜頂房屋大相徑庭,但是鬱承唯有夢到那裏,才有回家的感覺。

他一直是個在外漂泊的旅人。

從前通信往來的日程很慢,鬱承寫了信,一直滿心期待地能收到回複。可是接連兩三個月過去,都沒有爸爸媽媽的任何音信,就像是石子落進深池裏,連個響都聽不見。

紐黑文的冬天這樣冷,白雪簌簌地落下來,壓在枝頭,朋友們都在家裏和親人們共度感恩節,在溫暖的燭光中品嚐精心烤製的美味火雞和土豆泥,而他在宿舍裏待了一夜。

鬱承想,也許是信在郵差運送途中出了差錯,又或者媽媽不知道怎麼把回信寄往國外。

可這是他唯一的念想了。他不能就任它這樣被磨滅。

他又提筆寫了一封信,這一次同樣的杳無回音,但他卻比最開始好受很多,仿佛就連寫信這個動作也能夠完成某種救贖似的。

後來鬱承就養成習慣,每兩個月寫一封信,高中到大三六七年的時間,他共寫了三四十封信,每一封都詳細地講述了他在異國求學的生活,那些或壓抑或雀躍的心情,通過故事的碎片分享給大洋彼岸。

雖然到最後他都不知道,那些信件究竟去往了哪裏,到了誰的手上,但他還是潛意識告訴自己,是媽媽看到了,他的苦楚她都能體會的。㊣ωWW.メ伍2⓪メS.С○м҈

大三的時候他再一次來到這裏,已近十載,這座小鎮的變化大到他都不認識了。

再度踏進那條深巷,鬱承卻近鄉情怯。

不知為何就變得有些害怕,他在門外站了好久,才抬起手敲了敲門。

外麵的紅色紙燈籠早就沒了,房子似乎也翻修過一遍,鬱承沉默地凝視牆邊,卻看到有一角紅紙漿糊沒有刮幹淨。

他倏忽憶起,那似乎是某一年過年時媽媽和他一起貼的春聯,它居然還在這裏。

心跳很劇烈,連同著這麼多年的想念一同噴湧出來,鬱承抿唇等待著,終於,門被人從裏麵打開。

裏麵露出一張皮膚黝黑的中年婦女的臉。

——不是侯素馨。

鬱承張了張嘴,沒有發出一個音節,對方陌生地打量了他片刻,用鄉音問他來這裏做什麼。

鬱承無法描述當下的心情,很混沌,他丟失了唯一能夠找尋至親的鑰匙,完全地迷了路。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女人顰著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門關上了。

木質門閉合的聲音並不沉重,卻讓鬱承感受到了難掩的絕望。他垂著腦袋想,七八年過去了,也許很多事情早已不複如初了。

這時有腳步聲響起,是布鞋的橡膠底落在石板上的聲音,輕盈而緩慢,鬱承恍惚著轉過頭,在灑落的陽光底下,看見那張他永遠無法忘懷的,溫柔的臉。

侯素馨提著菜籃子,在距離他將近幾米的時候就停住了步伐。

時間像是在這一瞬間靜止了。

在她麵前這個挺拔俊逸的青年,和曾經記憶裏那個影子所重疊,那籃子掉在地上發出悶響,侯素馨不敢置信地向前踏出一步,顫聲喚道:“……阿程?”

鬱承的視野一瞬間被什麼東西裹挾了,溫熱蔓延流淌,和金色的陽光融為一體。

他啟唇,擠出一聲無比沙啞的喉音:“媽。”

一團暖融融的光芒中,她朝他飛奔而來,一如當年。那是一個用力至深的擁抱,所有的孤獨和苦楚都被碾出來,在這無處遁形的燦爛裏化為了灰燼。

侯素馨喚他的名字,說媽想你。鬱承摸到滾燙的濕意,這一刻他的心間被什麼東西填滿了。

她仰著頭望著他,鬱承這才發現,原來他已經長得比她高這麼多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被她攬在懷裏哄的孩子。

他們又哭又笑地互訴了衷腸。

鬱承這才了解到,他出國那幾年,家裏發生了那樣大的變故,許琮將鬱衛東拒之門外,他們隻能被迫住到鋪子裏,節省開支。這幾年才周轉過來,又搬到了另一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