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底發青,腳底和聲音同樣虛弱得軟綿綿,但情緒卻很高漲。
“我年輕的時候,那可是眼若饑鷹、耳聽八方,被我盯上的獵物,一個也別想逃!我家附近林子裏的獐子野兔一看到我,哦吼,比看到老虎豹子還害怕……”
毫不謙虛地翹著鼻子吹噓了一會兒,他們走到了一處岔路。
陸雲門向左,賈明帶著阿柿往右、送她回客棧,幾人就此告別。
可回去的路剛走到一半,賈明估摸著陸雲門已經走遠,便立馬用燈籠攔住了大步往前走的阿柿:“停停停,別走了。還真打算回客棧呐?”
賈明不耐煩地以手指敲擊著燈籠提杆,在寂靜的窄街上發出“篤篤”的噪響。
“我方才說要回去,那就是應付一下陸小郎君。招魂自然還是要今晚偷偷去!”
見阿柿要叫,他搶先責難道:“我帶你摸進停屍房,萬一被發現了,最先會被問責的人是我。我為什麼要冒這個風險?還不是因為你的本事不到家!”
他振振有詞,話又快又密,不給阿柿一丁點插嘴的機會:“萬一明天我們跑到李忠跟前大放厥詞,你卻跟那次吳家井底頭骨案似的,死活就是招不來任何鬼魂,你覺得李忠會不會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他肯定立馬就把痛斥我的奏章寫了,說不定還會把你關起來,定你妖言惑眾的罪!”
阿柿:“我才沒妖言惑眾……”
“別廢話!”
賈明橫著燈籠杆兒敲了一下阿柿的胳膊,凶神惡煞道:“趕緊走!”
賈明已經不講道理、還開始用武力威脅了,阿柿隻能乖乖轉身,跟著他重新走上了去縣衙停屍房的路。
燈籠沒能撐多久便熄滅了。
好在月光明亮。
他們這幾道被月亮拉長的身影在夜色中飛快前行,時不時融進樹影又分開。
縣上門戶緊閉,萬籟俱靜。
除了沙沙的腳步聲,便隻有幾聲奇怪的窸窣會偶爾響起。
就這樣毫不停歇地走了片刻,賈明將阿柿帶到了縣衙。
但這隻是開始。
進了縣衙後,他先是假意把阿柿領往他在縣衙內的居所,隨後踩著開花的小路兜了一大圈,驚險地躲開從廚房偷跑到小湖邊的大鵝,接著又鑽過低矮的樹叢、粘了一腦袋毛葉刺,這才終於來到了停屍房的門前。
“嘎——吱——”
極力緩慢、小聲地將停屍房大門推開一個縫,賈明抬步邁過高高的門檻,示意阿柿也趕緊進來。
“看吧,就是要這樣謹慎,才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進到這裏!”
壓低聲音教育完阿柿,賈明將門關緊,用火鐮點燃了停屍房剩下的蠟燭頭。
漆黑的停屍房瞬間亮堂起來。
房間裏整齊地擺著兩排板床,但隻有一具屍體。
阿柿走到她的頭前,輕輕地捏住覆著她的白布,正要揭開。
突然,淒厲的“嘎嗞!”一聲,停屍房的門被用力推開,李忠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前。
緊接著,兩名衙役小跑著跟了過來,站到了李忠的身後兩側。
他們手中高舉著火把,火光將李忠本就嚴厲的麵容映得更加可怕,眉心三豎緊皺,簡直威嚴如大殿閻羅。
李忠:“賈縣丞!你為何在內?你的侍婢又為何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