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嗐了聲道:“你是沒見著,她那時哭得比剛才凶多了,真是張著嘴嚎啕大哭,非要替它去找它的主人、問一問他為什麼沒有來接它。好在那些情緒都不是她自己的,香一滅就沒了,不是什麼大事。”
說完這些,賈明還有一句話不吐不快。
“上一次她點的還是她阿耶製的香,那氣味幽檀馥鬱,比這次的不知道好聞多少倍!她自己做的也太臭了!滂臭啊滂臭!”
賈明說到尾聲時,阿柿悄悄地抬起眼睛,覷向旁邊的陸小郎君。
沒想到,她正好對上了他的眼睛!
偷看被發現,阿柿頓時手足無措,兩隻小爪子鬆鬆握握了好幾下,才最終在身前握成了拳。
阿柿很使勁地攥著拳頭,小聲問陸雲門:“我剛才……是不是很失禮?”
陸雲門看著她,還未出聲,賈明就不識趣地擠到了兩人中間,對著阿柿大聲鼓勵:“胡說什麼?你剛才做得很好!現在我可以確定,殺死梨娘的真凶,就是那箱中的楊褐!等梨娘的案子結束,我就帶你到縣裏最好食店去,你想吃什麼吃什麼,想吃多少吃多少!”
說罷,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縣衙,拿此事到李忠麵前揚威。
於是,他果斷地甩下了臥床許久、身體不夠康健的阿柿,帶著護衛百善一路小跑,腳底風塵飛卷地往縣衙趕去!
被落下的阿柿隻能跟著陸雲門慢慢往外走。
她哭紅的眼睛雖然好了一些,但情緒仍舊十分低落,走路隻望著腳尖:“我發脾氣確實很不對,但那隻紅狐也真的很可憐。直到斷氣,它想的還是自己辜負了他人的喂養,害怕喂養自己的人對自己失望……”
陸雲門看著她,忽然道:“我們找到那隻紅狐的屍體,將它好好安葬,如何?”
阿柿抬起頭,眼睛裏當即有了神采!
她使勁點了腦袋,積極地跟在陸小郎君身後,一臉崇拜地看著他打聽紅狐屍體的下落。
很快,陸雲門就從一名雜耍班雜役的口中得知,那隻紅狐的屍體在今早被裝進麻袋,扔到了街邊的一條汙水溝渠裏。
那名雜役正好要去溝渠傾倒泔水,便帶上了他們。
溝渠深有兩三人高,臭氣熏天,蠅蟲嗡鳴。好在那個裝著紅狐屍體的麻袋剛被扔下不久,正被兩塊大石卡住,沒有完全淹進泔水中不見。
陸雲門轉身尋了根枯枝,想要將麻袋挑上來。
但他回來時,阿柿已經跳上了溝渠內一個殘缺醬缸的底端,小心地將那個沾滿了汙髒的麻袋抱到了懷裏。
見他看過來,阿柿仰氣頭,咧嘴衝他笑。
周圍肮髒汙濁,她的眼睛卻燦如明星,沒有沾染一點塵晦,明亮得讓人挪不開目光。
陸雲門向她伸出手:“給我吧。”
阿柿於是便將麻袋遞給了他。
隨後,她撐住溝渠的邊沿,麻利地想要使力爬上去。
不料,她的腳尖剛剛踮起,她腳下的本就裂著的醬缸底突然徹底碎開。她一腳踩空,手掌從溝渠邊滑脫,眼看就要仰麵跌進溝渠!
阿柿心髒驟然抽緊。
緊接著,下一秒,她便決定用手護住後腦,全力承受疼痛。
可就在這時,陸雲門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
阿柿愣了愣,望向上方。
那個平日裏不染凡塵般的端方少年,此時正整個人趴在渠邊,胸前幹淨的錦袍被嘔人的汙水浸透,連臉頰都濺上了髒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