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煜和她說了幾句話,就要回去了。
“嬤嬤醒了找不見我,會著急的……”他向顧錦朝揮了揮手再見,一溜煙跑了。
戲一直唱到近黃昏的時候才散場,顧錦朝陪著紀吳氏去西跨院吃飯。
等再回到東跨院的時候,院子裏的燈早早地點起來了。
宋媽媽站在門口等她們:“二爺已經回來一個時辰了。”
顧錦朝扶著紀吳氏的手進去,果然看到紀堯背手站在中堂外麵,看著那棵棗樹出神。
紀吳氏請他進了西次間,丫頭捧了茶上來。
“你說運船出問題了,究竟是什麼問題?”紀吳氏握著茶杯喝茶。
紀堯淡淡答道:“隻是貨物單子沒有對上……是南北米行的孫家的貨,我親自去找孫家二爺說過了,他們可以先從紀家的米行進貨,我再派人從江西查查看,是不是那邊的糧倉有問題。”
紀吳氏點點頭:“孫家和我們交情久,可不要傷了彼此的臉麵。”
紀堯笑道:“我做事,您盡可放心。”
幾人正說著話,鄒氏就抱著長鎖過來了。這孩子也怪得很,平時誰抱著都可以,一點都不怕生。但等到晚上要睡覺的時候,就開始認人了,必須要顧錦朝抱著才肯睡。
長鎖的小臉哭得通紅,看到顧錦朝就直往她懷裏撲。
“他是要睡覺了……”顧錦朝拍著長鎖的背,無奈地道,“我先把他哄睡著了,不然他要一直哭。”
顧錦朝抱著長鎖去暖房裏,把他哄睡著後才出來。
紀堯給紀吳氏請了安就要回去了。外麵的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又起寒風了。他站起身披了鬥篷,又拿了旁側的披風遞給顧錦朝:“表妹也要回廂房吧?不如我送你過去。”
紀吳氏打了個哈欠:“正好我也乏了……明日你表妹就要走了,今晚早些休息也好。”
顧錦朝還帶著丫頭婆子,哪裏需要紀堯送她去廂房。但是她又不好拒絕,反正就是一段路的事……她跟在紀堯身後出了西次間。紀堯先朝西廂房走去。
等走到了盡頭,他先站定了。也沒有回頭,背對著她淡淡地問:“你明日就要走,這麼急嗎?”
顧錦朝點頭道:“我如今跟著學管事,也不好拖延太久……”
他很久沒有說話。過了會兒歎了口氣:“要不要我派人送你?”
“我帶著車夫和護衛過來的,這倒是不用了。”顧錦朝輕聲道,“當然還是要謝過你的好意。”
她實在是太客氣了。
紀堯回過頭淡淡地看著她,輕聲道:“那便不用了吧。”
顧錦朝頷首,正想帶著丫頭婆子進西廂房。他在背後繼續說:“……原來是我違背承諾了,希望你不要怪我。本來這些話我應該早些和你說的,卻又覺得沒有必要。”他自嘲地笑道,“畢竟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
顧錦朝什麼也沒說,沉默了好久:“下午我看到煜哥兒了,他倒是挺可愛的。”
紀堯聽後隻是無意味地笑笑,然後離開了。
屋簷邊的燈籠在風中微動,燭光落在石階上。顧錦朝望著他離開的方向許久,才抱著長鎖跨進房門。
第二天下起了小雨,院子裏淅淅瀝瀝的,秋意漸漸濃起來了。
紀吳氏看著這雨有些擔憂:“不然你明日再走吧,這雨下大了可怎麼辦。”
顧錦朝卻想早點回陳家去,握了握紀吳氏的手安慰她:“您且放心,秋天的雨一向是下不大的。”
紀吳氏歎了口氣,讓婆子給顧錦朝準備了儀程。又讓馬車趕到東跨院來接顧錦朝出去,顧錦朝上了馬車,丫頭婆子也搬了東西上來,車夫揚鞭之後就嘚嘚地出了紀家。
她們走的路是沿著官道的,出了通州寶坻之後就漸漸荒涼起來。
路旁種的一畝畝玉蜀黍長得極好,菜畦裏還有花生,農家卻要隔很遠才看得到。
長鎖喜歡坐馬車,搖搖晃晃的很快就睡著了。顧錦朝抱著孩子挑開車簾看,外頭的雨倒真是越下越大了,天色陰沉昏黃,明明才是下午,卻近似傍晚的光景,連遠處的玉蜀黍地都看不清了。
馬車突然停下來,宋馳在外頭隔著簾子道:“夫人,屬下看這雨實在太大了,等一會兒入夜就看不清路了,再走恐怕不好。”
宋馳就是陳三爺派給顧錦朝的護衛隊長。
顧錦朝皺了皺眉,沒想到這雨還真的下大了……她問宋馳:“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即便是轉頭回寶坻也來不及,便是馬車停下來,能停在何處?”
宋馳又答:“屬下記得再往前五裏有個寶坻驛站,倒不如先去那裏避雨。”
等一會兒入夜了,雨又下得大,恐怕夜路是真的難走。
想到這裏顧錦朝點頭允了,馬車複又行駛起來。
等到了寶坻驛站後,宋馳先向驛丁遞了陳三爺的名帖。驛站一般是官用或者軍用,沒有名帖恐怕是不能進去的。得知這是陳家的馬車,驛丁絲毫不敢怠慢,恭敬地請他們入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