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狂風大作,大樹搖曳,空氣沉悶,一股草木的泥腥味。
繡渠喃喃地說:“這雨下過去,夏天就要來了……”
她去打開了槅扇透氣,次間裏頭夫人正在和陳義說話,她走到廂房簷下的爐邊,藥罐裏還熬著給夫人喝的安胎藥,有個剛留頭的小丫頭正在看火,拿著蒲扇不住地扇。
繡渠把她的蒲扇奪了過來,輕聲斥她:“文火煎藥,你怎麼能扇得這麼用力?給夫人熬藥的許婆子呢?”
小丫頭被嚇到了,磕磕巴巴地回答:“許婆子,去外院廚房裏拿燕窩了。讓奴婢幫著她看火……”
小丫頭不懂事,繡渠也不想多訓斥了她。讓她先下去,她親自拿了蒲扇給夫人熬藥。
繡渠抬頭往次間看去,也不知道在說什麼,怎麼說了這麼久……
風聲又大,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不是什麼好兆頭。
很快陳義就出來了,隨後夫人也出來了,夫人的臉色相當的不好看。
繡渠也顧不得煎藥了,忙放下蒲扇迎上來。
她正要開口問話,顧錦朝卻擺擺手,道:“你帶人去通知各房的人,今晚沒事就呆在屋內,千萬不要到處走動。”她又想了想說,“一會兒護衛會進內院,讓大家不要驚慌。”
繡渠有些驚訝,但還是應喏去傳話了。
顧錦朝掌心卻因出汗而****。
她又問陳義:“外麵……究竟有多少人?”
陳義說:“看不太清楚,但要是能把陳家團團圍住,那一個衛所的兵力還是有的……除此之外還有神機營的人在,這才是最讓卑職忌憚的。如今咱們被圍困其中,的確是很不妙。”
一個衛所的兵力,那也有近千人了。張居廉派了近千人的兵來圍困他們,他倒也真是看重陳家了!
“要是他們強攻的話,你們抵擋得住嗎?”
陳義苦笑:“三爺隻帶了十多個護衛出去,剩下的都留在府中。但咱們也隻有三百餘人,再加上護院的話算是五百人。要是防守不力,很可能會被攻破……不過卑職盡力抵擋,一兩個時辰還是沒有問題的。”
顧錦朝深吸了口氣:“陳彥允究竟在幹什麼,他隻帶了十多個人走?”
陳義點頭:“卑職也不知道。”
他還是陳三爺身邊最得力的人,也被留在陳家了。
看來陳三爺是早就料到張居廉會有那麼一出,卻不想張居廉比他們想的還狠,直接派了個衛所的兵力來。他在京能調配的兵力本來就不夠多,的確也是果決。
顧錦朝不喜歡這種感覺,心裏發堵。
“死也沒什麼可俱的。”她淡淡地道,“現在咱們的人還能潛出去嗎?”
“幾個功夫好點的,倒還是可以……”
帶要是想帶人出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就夠了。”顧錦朝說,“你帶一隊人潛出去,埋伏在胡同轉角的街簷下,要是他們有人想去京城裏傳信,直接射殺便是。”
陳義聽著一驚:“夫人,您這是……”
“既然回天乏術,也別拖累了三爺那邊。咱們這裏沒有消息出去,對於三爺來說就是最好的消息。”
顧錦朝的語氣依舊很平靜。
陳義卻突然覺得有種說不出話的感覺。
他們都很尊敬顧錦朝。但這種尊敬是因為她的身份,是因為陳三爺的身份。但是誰又料到,顧錦朝年紀輕輕,竟然能視死如歸,顧全大局。
“卑職立刻就去。”陳義啞聲說。
顧錦朝回了次間坐下,采芙給她端了盞茶上來。
她望著遠處被風吹得搖曳的大樹,低聲說:“采芙,你也早過了放出府的年紀吧?”
采芙笑了笑:“奴婢伺候夫人挺好的,卻也不想嫁人生子。”
顧錦朝說:“那不也是可惜了,等今天過了,我在陳家給你尋摸個好人吧。”
采芙搖了搖頭:“奴婢沒有喜歡的人,夫人不用麻煩了。”
采芙正是大好的年華,要是陪她葬在陳家了,豈不是太可惜了。
顧錦朝閉上了眼,久久沒有說話。
……
“快要下雨了吧。”陳彥允站在皇極殿的台階上,眺看著遠處的午門。
“陳彥允……”葉限說,“我們今天可能活不成了。”
“怎麼了?”
葉限指了指那湧動如潮水的軍隊,“你看他們破城用得了多久?”
“約莫半個時辰吧。”陳彥允說,“要是快的話,一刻鍾也可以。”
“咱們隻有六千人,他們卻有一萬三千人。更別說神機營火器精良,要是動用火器攻城,咱們再有個六千人也不夠死。”葉限說,“他張居廉什麼時候把京衛的人都收買了,一個個腦袋別褲腰帶上,敢跟著他謀反?我跟你說,我生平最討厭的人除了張居廉,那就是你了。要是真的要死,你別和我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