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勇者 一(1 / 2)

不像是稱頌皇室榮耀,更像是誇耀自身技藝——由那位卓越工匠傾力所造的、抹上了一層精美黃金紋飾的黃銅大門,被侍從們緩緩推開。它壓得大理石地板用沉悶的吼聲表達不滿,卻也被室內的歡騰海洋所淹沒——皇室大廳裏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宴會。

“勇者大人已至——!”幾個年輕的侍從盡力拖了長音、高聲唱道。那聲浪像是秋風掠過,金玉流螢的貴族們像豐收的麥野般欠身致意。循著聲音,人們看到一個戰士從門外的夜幕星河裏擠了出來。他身著閃閃發亮的金邊銀甲,臉若寒霜,步伐穩健,正如一隻尚未為王的青年雄獅。

來人的臂彎上纏繞著的群星的氣息還尚未褪去,就已受到了宴會所有人的矚目。他不得不停下腳步,直著身子簡單回禮。自其被召至這個世界時,他的“無禮”便作為一項殊遇,為這個國家的國王所特許,後來也為各個國王所允許。即便如此,他依然也會這樣簡單的行禮。畢竟這簡單的舉動,能讓一些眼高於頂的貴族們不感到冒犯、照舊愉快的盛會,不至於會對這個異鄉人產生無聊且不必要的忿恨。

過去的經驗能讓他預測到眼下的場景,如他所料那般。在他還禮後大部分人將目光放回了身邊人,因為這位勇士的不喜關注也是出了名的。這對於終其一生以裝模作樣為榮耀、花去了畢生精力的人群來說,這點小小的性情一經討論(其實無暇討論),不免也會被認為是值得容許的——沒有一個男性貴族不喜歡更有機會出風頭,尤其是這一大好機會被蠢笨的外來人放棄的時候。

勇者徑直向著王座上的國王和王後走去。隻不過,他刻意略過了一位可人的女士,那人正是此國的公主。她負責這場晚宴的接待,和來賓打招呼是她的工作之一。適才她正與在他之前剛到訪的一對貴族夫婦交談,說的照例是一些祝賀與歡迎來訪的老話。見到勇者來了,她便禮貌的將那對夫婦引領交給了身邊的侍女,在客人們別有意味的溫柔注視下快步向勇者走去。

雖然身著儀式性板甲,但戰士走的依然很快,因而她很難追上他。公主隻好不顧儀態提起禮裙小跑了幾步,才拉住了他的白色披肩。

“晚上好,聖女。”勇者轉過頭來,表情沒有一絲變化,甚至嘴唇也隻是難以察覺的翕動了幾下。他作了個手勢邀請對方加入他的步調,得到了同意,卻又因為右胳膊被死死抓住,而不得不放慢腳步。

“晚上好,勇者,歡迎回家。”沒有多餘的禮節,也沒有多餘的寒暄——聖女,也就是公主,溫和的回應著他,也一直微笑著注視他:“此外,您方才無視了我。”

“……”她想要逗我道歉,勇者心裏想著。所以——沒有應聲,甚至沒有任何的多餘動作——像是那些表現出緊張、不安或者羞赧的動作。周圍的貴族們自然的為他和公主讓路,卻也在悄悄打量他們。戰士能用心靈感受到周圍人的心緒和思想,自然也包括她的——這是他的能耐之一——因而他等感覺到她快生氣的時候才轉過頭去,卻意外的看到近在咫尺的、烏雲密布的美麗臉龐,倏得雲開霧散——這是發自內心的笑容,他能知道。

他原本想說,我還能無視更久。現在卻啞然了,為掩飾這促狹,他又立刻轉頭看向別處:“……嗯,禮裙很好看。”

“謝謝~”公主露出了更多的笑容。

“很適合你。”勇者下意識用左手摸了摸鼻子。這些動作一點不落得被聖女收入眼底,她低頭再次道了謝,卻小聲了很多。如果勇者心緒平靜、並無波動,從嘈雜的環境裏分辨出、並仔細聽她的心聲的話,也許也可以得知對方和他正一起害羞呢。

但到底是這樣一位勇者呢,他冰冷的思維很快就把這種感受凍成了塊,再用內心的言語化作車輪,將它碾為齏(ji1)粉。

想到聖女剛剛的話語,他心裏冷哼一聲,家?我哪有什麼家?勇者停了下來,視線越過人群、越過國王王後、也越過他的王冠王座,回想起了他第一天來到這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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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青年就那樣出現在了一個陌生的環境裏。原本熟悉的繁華街道、車水馬龍在視線裏閃爍幾次後,便消失不見。棱角分明、摩天礙日的鋼筋混凝土建築也在視野裏扭曲,變化成了富麗堂皇、金鋪屈曲的宮殿。他站在這個大廳的正中央,正午的日光從天窗上墜了下來、壓在他身上。這使他很難看清周圍,下意識的抬起手擋去了陽光後,他才看清楚自己已經不在街上了。

“我等已恭候多時了,勇者大人,歡迎您的到來!”在青年還略微皺著眉、茫然的望向周圍、試圖明白自身處境時。一位金發金須、像是國王的壯年男子從武裝的侍從中走了出來,他和顏悅色、一舉一動都顯得真誠而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