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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危險的僵持之間,就聽城西門的方向,漸漸響起了密集的馬蹄聲,由遠至近,由至大,靜夜之中,蹄鐵敲打在青石鋪就的道路上,急若驟雨,勢如奔雷,橫行於住滿了達官貴人的密雲城中,全無顧忌。
杜翰臉上變sè,厲聲喝道:“誰的兵進城了?!”
“不用問了,明告訴你吧,是關三的馬隊!”醇王大喜,一顆心終於安定下來,豪氣又生,向前一指,高喊道:“把這一班亂賊都拿下了!”
關卓凡的馬隊,名動熱河,這些粘竿侍衛本來氣焰極盛,現在聽醇王一,已經自覺不是對手,彼此相視,臉上都有惶惶之sè。肅順和杜翰的臉sè更是大變——原以為福成安已經接管了步軍馬隊,何以關卓凡仍然能夠帶兵衝入城內?
馬隊來的好快!一眨眼的功夫,大批騎兵已經如一陣狂風般卷到,毫不收勢,突入粘杆侍衛的陣列中,一言不發就動刀殺人。這些粘杆處的侍衛雖然勇悍,然而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一則人少,二則全是步兵,三則懾於“城南關三”的名頭,雷霆一擊之下,氣勢早已怯了,幾乎沒來得及做出像樣的抵抗,便被數倍於自己的騎兵分割包圍,一時之間,慘叫聲連綿不絕。
“奉醇郡王命,緝拿亂賊,是好朋友的,扔下刀,不傷你們ing命!”關卓凡見已經掌控了局麵,才出聲叫道。還活著的幾十名侍衛如蒙大赦,丟下刀,高舉雙手跪在地上,算是撿回了一條ing命,剩下幾個兀自不肯投降、揮刀狠鬥的,轉瞬之間,便已被騎兵亂刀砍翻,屍橫馬下。
這一場忽如其來的戰鬥,連一句場麵話都沒有交代,便猝然而起,戛然而止,沒有一絲一毫的拖泥帶水,前後算起來,隻不過盞茶時分。肅順和杜翰在騎兵長刀所指之下,固然是麵如土sè,另一邊的幾個王爺和一眾王府護衛,也是看得目瞪口呆,翹舌難下——原來仗是可以這麼打的!相形之下,方才兩撥侍衛之間的那一場打鬥,簡直就變作了孩子過家家。
就這麼麵麵相覷了好一會,才算是回過神來,便有十幾名護衛衝上前去,將騎兵環繞之中的肅順和杜翰,五花大綁。
“肅順,還敢抗旨麼?”醇王冷笑著問,展開了手中的諭旨。
杜翰已經垂頭喪氣的跪在地上,身材壯實的肅順卻仍掙紮著不肯跪。醇王府的護衛領班拔出佩刀,一聲:“肅中堂,得罪!”用刀背在肅順膝彎處狠狠一擊,肅順隻覺痛徹心扉,雙腿一軟,終於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被幾個護衛掀住腦袋按在地上接旨。
“奉旨:肅順矯詔竊政,包藏禍心,著即革職拿問!”
匆匆念完了這道隻有一句話的諭旨,醇王在關卓凡的肩膀上,用力一握,表達嘉賞的意思,跟著便照按原來商定好的辦法,將肅順交給睿親王看管,明再解送回京,又派了護衛,將肅順行館中的所有人等,連同他那兩個妾,就地羈押,等梓宮啟程之後,再行處置。
至於梓宮和那裏的正黃旗侍衛,則由惇王前去接手,這是頭等大事,一絲也馬虎不得。而醇王自己,是要坐鎮步軍統領衙門,以防再出什麼意外。待到一亮,就要召集密雲城內的官員,宣示諭旨,告知肅順就擒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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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雲打得地動山搖,京城裏卻一絲風聲也沒有收到。
第二一大早,載垣端華幾個人,就已經到了設於隆宗門的軍機處,開始處理公事。他們倆連同穆蔭、匡源、焦佑瀛,都是第一撥回京的人,在這裏上值,已經有好幾了。昨夜裏皇上和兩位太後回了宮,今也許會叫軍機,因此都到得早些。
“老鄭,還是京裏好啊。”載垣一邊感慨地對端華,一邊透過窗欞,看著乾清宮那高聳的飛簷,“紫禁城裏的氣象,熱河的行宮是怎麼也比不上了。”
話音才落,卻看見幾個人從隆宗門轉了進來,由個太監陪著,朝裏麵的養心殿走去。當先的一人,翎頂輝煌,不是恭王是誰?
“出妖蛾子了!”載垣失聲而呼,端華幾個聽見,連忙都湊過來看。
“恭老六要進內廷?”幾個人麵麵相覷,隨即都反應過來,由載垣帶著,出了軍機處,一聲招呼,叫住了恭王。
“六叔,”載垣低著一輩,抱拳作禮,稱呼得很客氣,“你這是往哪去啊?”
“我奉特旨,帶這幾位進去見見太後。”恭王指了指身後的幾個人,皮笑肉不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