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上,齊集在泗涇大營的軒軍將領,都真切的感覺到,這一回關老總是動了真怒了。他們既緊張,又興奮,暗暗摩拳擦掌,隻等軍令一下,就要大打出手。
關卓凡的中軍大帳中,華爾在掛著的地圖麵前,手裏拿一支細長的杆子,指指點點,把當前兩軍對壘的狀況仔細了一遍,哪裏是長毛的哪一支部隊,主將是誰,人數多少,裝備如何,都如數家珍,講得異常清晰。
華爾的身份,是軒軍的協帶兼總教官,亦擔當著一個總參謀長的角色。現在看來,完成的很出色,這一個月的接觸戰,沒有白費。
“逸軒,大概的情形,就是這樣。”華爾放下短杆,搓了搓手,看著關卓凡,“你想怎麼打?”
“你跟老丁,是怎麼一個意思?”關卓凡先反問一句,望向丁世傑。
“我跟華爾、老張三個人商量過,‘重北輕南’。先以克字團打下中間的練塘鎮,把杭州來的長毛跟譚紹光分開。”總兵丁世傑指著地圖,“練塘以南是黃文金的部隊,可以用薑德的一團人看定他,置而不打。等拿下練塘以後,由華爾帶洋槍一團和先字團向北穿插,以馬隊策應,沿著朱家角、澱山湖一線,把譚紹光往北趕,最後把青浦圍住,再開始攻城——隻是不知道,長毛拿福瑞斯特運走了沒有。”
“你們有幾成把握?”
“請老總放心,有十成十的把握。”一向沉穩的丁世傑,這次卻把話得很滿。“這一個月。長毛的虛實我們早就摸清了。我們卻還沒有發力。底下的將官和兵士,已經憋得嗷嗷叫。”
“唔,既然是這樣……”關卓凡凝視著地圖。丁世傑們有這樣的信心,明戰力上有壓倒性的優勢,“我要變一變打法。”
“是,請老總指示。”
“那七門十二磅的法國炮,上來了沒有?”關卓凡問道。這七門重炮,是他放在七寶壓箱底的貨。已經下令調往鬆江。
“已經到位了。”
“好!”關卓凡在案上輕輕一拍,“練塘照原樣由伊克桑主攻。其他各團,連夜往南橋集中,決於明淩晨開火,給你們一時間,把杭州來的黃文金這一路長毛,給我徹底打垮!”
關卓凡的計劃,是把原來的“重北輕南”,改成“先南後北”。黃文金的部下,是從浙江的杭州和嘉興兩地抽調。戰力不如蘇州大本營來的太平軍強悍,人數也隻有一萬出頭。因此先隔斷兩路太平軍之間的聯係。然後徹底擊潰黃文金這一路,就可以放手對付譚紹光和李秀成了。至於青浦,關卓凡另有打算。
“長毛得了福瑞斯特,一定是如獲至寶,當然不會把他放在青浦城裏。”關卓凡走到地圖前,拿起那支細杆,邊指邊分析道,“你們打垮了黃文金之後,全軍立刻北進,繞過青浦,按你們的把譚紹光往北趕開,讓青浦變成一座孤城。”
“逸軒,照你的,福瑞斯特應該已經不在青浦城內了,我們再圍青浦,還有意義嗎?”華爾提醒關卓凡。
“郜永寬的五千人敢進青浦城,他是作死。”關卓凡淡淡地,“我就拿這五千人的性命,把福瑞斯特那三十八個人,換回來。”
原來如此!華爾明白了。
“請老總的示,”伊克桑問道,“我的克字團打下練塘之後,一直原地固守麼?”
“不!隻要完成了阻隔的任務,我就給你一個新的目標!”關卓凡手中的杆子,緩緩向西移動,停在地圖上的一個圓圈上。
昆山?帳中的軒軍將領,彼此相視,臉上都露出興奮異常的表情來。
昆山縣屬於蘇州府,是太平軍的地盤。關卓凡指示伊克桑去打昆山,那就是,軒軍終於不再局限於上海的防禦,要向失地動手了。
“李秀成總以為上海好欺負,一打二打三打,沒完沒了。”關卓凡嘴角掛著一絲冷笑,“這一回,讓他知道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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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軍在南橋正麵,擔任太平軍南路主帥的黃文金,是李秀成的女婿,他對於妻弟李容發死在軒軍手裏,一直是極不服氣,把關卓凡和吳建瀛兩個恨之入骨。若不是李秀成有嚴令,命他隻許守不許攻,他早就要大舉進攻南橋了。
“容發還是太年輕!”他常常痛心疾首地對左右,“中了關妖頭的毒計,加上吳建瀛這狗東西臨陣反水,這才打了敗仗。這一回,如果不是忠王的軍令,我一定打破南橋,割了吳建瀛的首級,來祭奠容發的在之靈。”
“大帥,還是心為上。”左右不免要提醒他,“上一回軒軍隻有三四千,現在可是已經過萬了,大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