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劉郇膏和張勇,關卓凡的話隻了一半。
憑借對曆史的熟知,他對趙景賢自然也是知之甚深。他要救趙景賢,當然還不止因為趙景賢是位“國士”——國士歸國士,也要看替誰效力。這個人,有大才,有大能,但極重恩情,因此埋下這一個伏筆,如果將來能收歸己用,會是一個得力的幹才。
關卓凡知道,如果不救他,他的宿命是死在李秀成的手上。不過現在救不救得成,還要看看再赴青浦的鄭國魁,,是否能夠不辱使命。
到了第二,青浦城外的軒軍都緊張起來,如果到了正午郜永寬還不開城,那就要動手強攻了。
軒軍的主攻方向放在了西門,擔任主攻的,是薑德的德字團,以洋一團輔助,火炮亦大多集中在這個方向,隻等時辰一到,就要開跑轟城。
薑德受關卓凡的賞識,從李恒嵩的部下撥歸軒軍,現在已經升了團官,封了四品的都司,他是極感激的,不過同時也就覺得,自己的功勞與別人比起來,要遜色幾分。
與伊克桑和丁汝昌相較,人家是主力團,四個營頭的建製,算上長夫的話,滿編有將近三千人,裝備的是後膛槍。他的德字團則和吳建瀛的建字團一樣,是三個營頭的建製,不僅人數較少,武器也還是前裝的線膛槍——雖然比起太平軍和淮軍來已是強得太多,但仍然不免要羨慕伊丁二人。
至於“福鬼子”統帶的洋槍一團,雖然也隻有三個營。但軍官裏有不少是美國人和葡萄牙人。戰力確實最強。這一點薑德是服氣的。可是現在連吳建瀛這個從長毛投順過來的人,都立了大功,衝破了長毛的南路大營,生擒黃文金,把德字團比了下去,這讓薑德的心裏一直悶悶不樂,無法釋懷。
現在好了!薑德心想,我拿青浦城打下來。跟吳建瀛比一比,看誰的功勞大?他抓了黃文金,我就抓郜永寬,這下總不會再輸給他了。
有了這一層打算,薑德對手下戰前的準備,便考察得格外細致,特別是每一門野炮安放的炮位如何,炮口校準了沒有,都要一個個看過,再三叮囑。就連每門炮額定的八十發開花彈。都恨不得彎下腰親自去數一遍才放心。
日影西移,青浦城內卻仍是毫無動靜。城外的軒軍陣地上,也是寂然無聲,氣氛卻變得越來越緊張。
八月裏的時,空氣中已經微有涼意,但全副裝束的薑德,手心裏卻全是汗——更多的是因為激動和興奮。他不住看著自己的懷表,隻待長針短針都指向十二點,那就是午正,也就是大帥定下的攻城時間。
時間就在這難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過去,到了午正差一刻的時候,督戰的丁世傑,終於下達了全軍預備的命令。幾十門大炮的炮位上立刻開始忙碌起來,火門手配合裝填手,在炮長的指揮下開始裝藥,步勇們亦都開始豎起槍管,將第一發子彈填進槍膛。充作敢死隊的一營人,則最後一次緊一緊裹腿,端起了刺刀。
薑德的心裏怦怦直跳——立功的時候,就要到了!
然而不遂人願,就在這時候,城中傳來了一陣陣哐啷哐啷的響動,青浦城四大兩一共六個城門,豁然洞開。
郜永寬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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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紹光指揮著北路太平軍,從嘉定撤圍而去。雖算得上是“雖敗不亂”,但在軒軍和淮軍的共同追擊下,傷亡和被俘的人數,還是增加了幾千人。
這一仗打完,東南大勢便告逆轉。雙方都心知肚明,從此以後,太平軍將再也無力東圖上海,反而是“蘇南省”,要開始麵臨軒淮兩軍的猛烈進擊了。
戰役開始時,太平軍的南路和中路加起來,是三萬人,北路是四萬餘人,合共七萬有餘。等到結束時,大約損失了四成兵力,其中一半是在南橋之役、清水坑之役和青浦圍城之役中,折損在軒軍手裏;而另一半,則是在嘉定和寶山周圍,與淮軍的慘烈攻防中產生的。
而淮軍的狀況亦好不到哪裏去,除了嘉定戰場上的傷亡之外,在板橋被圍殲的淮軍精銳,就有四千人之多。通算下來,單是淮軍自己的傷亡,已經有七千之數,如果再加上綠營和團勇的損失,則與北路太平軍的傷亡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