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生兄,不敢當!”
趙景賢臉上兩行清淚,當街一跪,讓關卓凡心裏頗為感動——看來劉郇膏所言不虛,此人果然是個重恩義的漢子,拿黃文金換他回來,沒有做錯。他雙手將趙景賢攙扶起來,讓他與眾人見了禮。
“嗐……嗐……竹生,這是怎麼的……”趙炳麟卻不像關卓凡那麼把持得定,握了趙景賢的手,打量著自己這個胞侄,哽咽得不能成語,“你的腿……”
“二叔,不妨事的。”趙景賢度過了最初的激動,語氣已經恢複了平靜,“大不了以後拄一支拐,照樣可以替國家出力。”
就這樣亂哄哄的熱鬧了一陣,趙景賢才由關卓凡的親兵攙著,進了衙署,在花廳中坐了,跟著便有聽差奉上熱茶,還有一盅熱氣騰騰的燉湯。
“竹生兄,這是專門替你準備的黃芩角魚湯,最補元氣,你先喝了,咱們再慢慢聊。”關卓凡笑著,堅持讓趙景賢把湯喝完。
恭敬不如從命,趙景賢隻得道聲失禮,端起來先喝一口,卻覺味道鮮美異常,不由讚了一句:“這湯倒是我們浙江人的做法。軒帥府上的廚子,是浙江人?真是好手藝。”
“唔唔……起來……倒是一位杭州姑娘。”關卓凡不料他問起這個,支支吾吾地答道。湯是他請扈晴晴特意準備下的,自然好滋味。
等到把湯喝完,兩人才切入正題。一路上,劉郇膏已經把目前的局勢。仔仔細細地向趙景賢了一遍。因此要談的。主要是日後的打算。
“竹生兄被俘之後,朝廷屢次命曾督帥和左中丞,加意查訪你的下落。及至打聽到你被關在蘇州,也曾命設法營救,沒想到倒是弟僥幸立了這一功。”關卓凡感慨地道,“我來替你準備公館,竹生兄請好好將養幾,未來的去向。想必朝廷不日就有恩旨。”
“謝謝軒帥,我住在二叔那裏就好,不用再多費心了。”趙景賢急於的不是這個,“我聽劉鬆岩,軒帥的兵,隻用了不到半工夫,就打垮了黃文金?”
“我們守了一個月,大約長毛的心都已經懈怠了,出其不意罷了。”
“軒帥何必過謙?我跟黃文金是老冤家,知道他的實力。”趙景賢搖了搖頭。“這不是出其不意就能做到的事。”罷,頓了一頓。熱切地道:“浙江的長毛,我知之甚深。軒帥手握這樣一支勁旅,若是兵鋒南指,則湖州、嘉興一帶,必定可以勢如破,就連杭州,也未必不能打破!”
關卓凡見他才出囹圄,就有這樣的精氣神,就想稱兵去找太平軍報仇了,心下倒是滿佩服的。隻可惜他所的,跟自己預定的路子,對不上。
“竹生兄,我倒不是以鄰為壑的人,不過我聽楚軍在浙西南打得不錯,”關卓凡微笑道,“左季高桀桀大才,又身為浙江巡撫,自然是要經略全局的。”
話得委婉,意思卻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以左宗棠的雄心,自然是視浙江為禁臠,因此軒軍並沒有入浙的打算。
在關卓凡來,關注的並不是浙江,而是趙景賢這個人。他有才華,能幹,現在又有了在長毛淫威之下“堅貞不屈”的大名聲,用得好了,將來可以發揮很大作用。他見趙景賢臉上微露失望之色,不免要再多兩句。
“我到底是江蘇的官兒,凡事也還要看看撫台的意思。對了,李少荃那裏,竹生兄也該去打個招呼才好,我等一會派人,送你過去。”
趙景賢拱拱手,表示承情:“軒帥,這些我理會得,是我孟浪了。起來,左季高和李少荃都是曾督帥幕府裏出來的,論才能自然是人中龍鳳,若是論起氣量格局,就不見得高明到哪裏去,更不能跟軒帥相比了。以後若是有什麼能幫到軒帥的地方,請盡管吩咐。”
趙景賢得直率,關卓凡嘴上謙遜,心裏卻受落了。隻是第一次見麵,還不到招攬的時候,隻要微微露一點意思,也就夠了。
“朝廷如此看重竹生兄,自然是要大用的,你的去向,也自然要以朝廷的旨意為準。弟日後要借重的地方一定很多,隻盼到時候,竹生兄不要忘了弟才好。”
等到送走了趙景賢,接著才去見等在側廳裏的福瑞斯特幾個人。這些是自己人,先客後主的道理誰都懂,因此也沒有人覺得受到了怠慢。一番安慰激勵是免不了的,然後定下來,今晚上就在衙署擺酒,替他們壓驚,軒軍的將領,都來作陪。
忙完了這些,正要喘一口氣,卻見到本已離開的利賓,去而複返,臉上是一派興奮的神色。
“逸軒,花旗洋行歐洲司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利賓興奮地聲道,“我剛收到香港送來的電報,盧卡斯和我那位表弟,宋誌寬,已經在英國的普斯茅斯港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