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對頭呢?物價。
買東西愈來愈貴,尤其是吃的,麵包、肉、魚、酒、茶、咖啡……這些東西下一個市鎮一定比上一個市鎮貴。葉茂不是一定要吃魚啊肉啊什麼的,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嚐過正兒八經的葷腥了。可麵包總是要吃的。酒偶爾喝一杯,倒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負擔;但茶和咖啡同麵包一樣,已經成為基本必需品,特別是咖啡,他到美國以後,迅速習慣和接受了這種飲料,一不喝便周身不自在。
價錢不但愈來愈貴,品質還愈來愈差。
麵包愈來愈粗糙,終於吃到了砂子。
茶和咖啡的味道也愈來愈怪。葉茂喝過把酸果葉當作茶葉的“茶”水;還喝過看起來和髒水差不多的“咖啡”。他大著膽子向老板請教這到底是什麼,老板倒也坦然,告訴他這是用“烤焦的玉米、豌豆、甜菜、南瓜子和橡子磨成的粉”衝泡的,至於裏麵是否還有一些其他的什麼成分,他老人家就不清楚了。
葉茂啞然。
原以為奸商無良,但瞅著別的洋人喝得也是這個,麵色平和,甘之如飴,並沒有專門欺負他這個外鄉人的意思。
葉茂見過當兵的強行從農人家中牽走牛馬,牲畜的主人在後麵跳著腳大罵“畜牲”。葉茂身為大清臣民,這種場麵自然見怪不怪,完全沒往心裏去。他也知道現在美國正在打仗,自己一路走來的地界,出了加利福尼亞。就大多都是“叛軍”的。不過加利福尼亞沒有被戰火波及。雖然是美國朝廷的治下。但人們綠的黑的眼珠隻看見黃的金子白的銀子,並不大關心東邊的事情,葉茂一個外鄉人,對這些更加懵懵懂懂。
他沒有把物價愈走愈貴和戰爭聯係起來,隻是本能的感覺到:不能再往東走了,他不知道京城還有多遠,但估計自己那點積蓄撐不到那裏,沿路打多少短工都沒有用。
終於。葉茂在這個叫做查塔努加的城停住了腳步。
是城,自然不大,葉茂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口,總不超過一萬。城四麵環山,隻是這山勢不高,不能和他修鐵路的內華達山比。城西北一條大河向西南流去,水流甚急,除了來回兩岸的渡船,河麵上航行的船隻並不算多。但城有好幾條鐵路向北向東向南遠遠伸了出去,也有不止一個車站。列車往來,汽笛鳴響。煙氣蒸騰,倒是頗為繁忙。
葉茂原本打算開一家的飯館,自己做過廚子,在加州一年多,也學會了做洋人的飯菜,這兒土著雖然不多,但人貨往來頻繁,應該會有生意。但細細一打算,房子地倒是便宜,但各種食材卻貴得嚇人,自己那點本錢無論如何承受不起,這個想頭暫時是不必提起了。
那就還是先做工好了。
查塔努加本來就是鐵路樞紐,現在似乎要打仗,更加地忙亂。這些日子每都有許多的兵坐了火車過來,還有無數的軍需輜重也從外邊運了進來,車站貨棧裏各種物什堆積如山。所以力工的活計是不缺的,葉茂年輕有氣力,每在車站做搬運工,填飽肚子沒有問題。
葉茂聽查塔努加這個地方原是叛軍的地盤,後來被朝廷光複,叛軍不甘心,現下準備大舉反攻,朝廷也在往這裏增兵,雙方準備打一場大仗。
如果在國內遇到這種情況,自然預著要逃難,但葉茂看當地人都很淡定,想想查塔努加也不是第一次打仗,土著們不大當回事應該有他們的道理。想來美國人打仗是當兵的和當兵的打,並不如何關老百姓的事。於是葉茂也就勉強把心放回肚子。事實上,就算逃難他也不知道逃去哪裏。
他忘了那些被強行牽走的牛馬了。
前途雖然不知在哪裏,但總算安頓了下來。
隻是煩心事是永遠少不了的。
前幾有個人過來要葉茂加入什麼“工會”。這個家夥嘴角有一道嚇人的豁口,嘴巴似乎永遠合不攏,講話漏風,含混不清。但他的話葉茂還是聽懂了,而且,“工會”葉茂大致是曉得怎麼回事的。在加州的時候,愛爾蘭人就是靠了這個東西整治得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的老板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