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自己的班底在哪裏?或者,誰才算自己真正的“心腹”?
就像在養心殿東暖閣裏跟利賓的,她想到的第一個名字就是關卓凡。
慈禧決定,這一次關卓凡一回國,就叫他進軍機。關卓凡雖然年輕,但身上的功勳拿來進軍機是足足夠夠了,就資曆而言,誰也不了什麼。
一般情況下,一人退出軍機,一人才能進軍機,恭王的老丈人桂良年紀大了,也該退出去了,而關卓凡既被各方包括恭王自己視為恭係人馬,對關卓凡補桂良的缺,恭王那邊一定欣然接受。
慈禧有足夠的把握,將這位“恭係人馬”,踏踏實實地攏在自己的袖中。
心裏邊默默籌劃這件事情的時候,那個“袖”字在眼前晃了一晃,莫名其妙地變成了“裙”字。慈禧臉上倏地燒了起來,不由偷偷地左右瞄了一眼。
宮女太監遠遠垂首站著,沒人留意到太後的失態。
關卓凡進軍機是第一步,之後總要一步一步,把辦事之權都抓在了自己人的手裏。
想到和“他”每日君臣奏對,幾乎算得“朝夕相見”,慈禧的臉上又熱了起來。
對於關卓凡回國後,可能和恭王發生直接間接的衝突,恭王自己是懵然不覺,但恭王一係的人士裏麵,有人已經隱約生出警惕,如曹毓瑛。
但這種擔心是不能夠出口的,因為兩邊都是“自己人”,不可以在任何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情況下,為相關人等心中埋下芥蒂,自亂己陣。隻能處處留心,調和鼎鼐了。
在另外一個方向上“使用”關卓凡,慈禧和恭王,包括保守的旗人勳貴們,卻是有著共識和默契的。
這就是壓製湘淮。
不管什麼時候,某個派係過於坐大,永遠不會為在上位者所樂見。以曾國藩為核心的三湘人物,同年至好,門生故吏,彼此聯結,遍布要津。“湘係”已成為政壇上一支壓倒性的力量了。
湘軍裁撤,淮軍有代興之勢。這一次剿撚,單從軍事角度看,其實李鴻章比曾國藩更合適。曾國藩所長在於治軍,不在臨敵,要指揮作戰,李鴻章是強過他的老師的。
但軍機上有人憂慮,“湘係”已成尾大難掉之勢,若再重用李鴻章,豈非又扶出來一支“淮係”?
因此剿撚的活計,終究還是派到了曾國藩頭上。軍機大臣們的心思是不可以公之於眾的:曾國藩的路子,穩打穩紮,能夠控製住局麵,但短期內恐怕難以竟功,而軒軍不久就要回國了。
就是,實際上是請曾國藩為軒軍打一個頭站,最後的功勞還是軒軍的。“湘係”那裏,加不了多少分。
要平衡“湘係”的勢力,不能用“淮係”,隻能用“軒係”,因為,不論慈禧眼中,還是恭王眼中,“軒係”才是“自己人”。
那班成日價要朝廷重用旗人的勳貴們就更不必了。
這幾股暗流,剛剛在水麵上掀起浪花,離波濤洶湧,還有一段日子。
柳條胡同的毅勇公府,這兩著實地忙碌了起來:粉刷房子,定做帳幔,預備筵席,還在院子中央搭起了一座不大不的戲台,備下了兩票戲,叫的是京城裏現最當紅的“四喜班”。
內務府跟著一路忙前忙後,因為,聖母皇太後要來臨幸毅勇公府了。
慈禧跑到關卓凡家裏來,源於醇王福晉那張碎嘴。
白氏封了一品輔國將軍夫人的誥命後,毅勇公府馬上就熱鬧起來了,各家命婦紛紛上門。剛開始的時候,白氏還不大習慣,但常言得好:“作此官,行此禮。”加上居移氣,養移體,白氏很快便成為一位地道的氣度雍容的貴婦。
這是她白的“工作”,到了晚上,終於卸下麵具,和明氏姐妹兩個,燭下對唔,閨房笑鬧,她才變回真正的白雙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