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雷厲風行,快刀斬亂麻地辦下來,朝野上下都明白了,關貝子在兩宮皇太後那兒的“簾眷”牢不可破;不僅如此,和處分吳鳳閣的上諭同時宣布的,是“加授關卓凡禦前大臣”,就是醇王和伯彥訥謨詁現在幹的活。
聖心所係,皎然若秋月。
朝廷地方,京裏京外,官員們開始蠢動,多有人考慮重新站隊了。
恭王一擊不中,頗為懊惱。他原本也沒有指望這一招能夠予以關卓凡重創,但想著可以止住他向上的勢頭,沒想到反倒托了關卓凡一把。
還有更嚴重的後遺症。
第一個,是“恭係”因此發生了難以挽回的分裂。關卓凡徹底站到了自己的對立麵不,文祥、曹毓瑛這些“恭係”最核心的成員也有想法了。
文祥、寶鋆是恭王最親信的兩個,算是左膀右臂。但文祥持身甚正,隻能用文祥辦正經事,這種不光彩的活計文祥是不方便與聞的。因此這個事情恭王隻和寶鋆商量過,具體的方案還是寶鋆拿出來的。
不過文祥和恭王生死相托,他再怎麼對恭王不滿,也是不會背棄恭王的。
曹毓瑛就不完全是這麼回事了。
曹毓瑛很早就對恭王和關卓凡的關係產生憂慮,事情的發展證明了他的擔心不是多餘的。
曹毓瑛並不是一個心心念念於名位的人,他更多是從朝廷和國家的大局考量。處在“恭係”集團核心圈子邊緣這樣一個特殊位置,曹毓瑛的看法更客觀;作為一個漢人。他看得更多。更深。更遠。
第二個,一些原先立場相對中立的重要人物,被向遠離恭王的方向推去。
比如老惠親王,人比較中庸,年紀也大了,原無意卷入後一輩的政爭。但恭王來這麼一出,巴掌不但打到關卓凡的臉上,老惠親王這個主祭官也顏麵無光。好好的一樁體麵差使,變得左右不是味道,心裏很怪恭王多事。
老惠親王不高興也就罷了,畢竟老人家退出中樞已久,不掌握實際的政治權力。
告祭太廟風波最大的副作用,是把慈安徹底地推向了慈禧這邊,使她完全接受了慈禧之前提出的“提醒提醒老六”的主張。
恭王這一招棋,實在是個臭子兒。
關卓凡原想著“先下手為強”,沒想到先下手的是對方,不由感歎。政治鬥爭真是容不得一點疏忽,放不進一點“溫良恭儉讓”。
他看清楚了自己的敵人。而且,敵人們已經勾起手來了。看起來勢力似乎無比強大,有隨時給自己挖坑的能力。
自己在朝廷裏幾乎算得光杆一支,還沒有真正的班底。
所以,自己的策略就不能是那種“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了,因為敵人不會給你這個時間。
必須“擒賊先擒王”,然後自上而下碾壓。
反擊必須迅速、狠辣、準確,一擊即中。不能像恭王這樣,打蛇不打七寸,反被蛇咬。
咦,我是蛇嗎?
兩宮皇太後臨幸毅勇忠誠固山貝子府。
這一次的安排有兩個很有趣的地方。
一個有趣的地方是,伯彥訥謨詁和關卓凡共同擔任“扈從大臣”。“扈從大臣”由禦前大臣擔任,關卓凡剛剛派了禦前大臣的差,有擔任“扈從大臣”的資格了。
兩位扈從大臣不算太稀奇,問題是關卓凡還是這一次臨幸的對象,按理是要在家裏接駕的,他這個“扈從大臣”的差,可怎麼辦呢?
慈禧確實有想象力:叫關卓凡到宮裏“接”我們姐倆。——這也算接駕了吧?
然後關卓凡“前扈”,醇王“後扈”,到了毅勇忠誠固山貝子府後,走在前麵的關卓凡以男主人的身份,在大門口跪接,之後的儀注就和例牌的一樣了。
很得過去,因為君主重大的出行確實是分“前扈”和“後扈”的。隻是太後走親戚不算什麼重大“國事活動”,一般情況下,一位禦前大臣擔任“扈從大臣”就可以了,即所謂“隨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