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江蘇,就是山東。“領山東提督事”的是張勇。名義上提督要受巡撫節製,但誰都知道張提督上麵是誰。山東巡撫腦子再鏽,也不至於逗到以為是他自己。所以,山東的軍務,已經事實上從山東巡撫那兒“解放”出來了。
關卓凡的計劃是以“軍務”的名義,在山東境內架設電報,反對的一律扣上一頂“妨礙軍務,居心叵測”的帽子。
出了山東,就是軒軍主力駐軍的滄州、津,更方便用“軍務”的幌子,將電報一路架設過去。
出了津,就是北京啦。
這樣,上海北上北京的電報就架通了。
上海南下,是浙江。過了年,馬新貽就得調到陝西去當巡撫,給新任陝甘總督的左宗棠打下手,浙江這塊地盤就會落到關卓凡手裏。因此,上海電報總局的線路南下浙江,是不成問題的。
出了浙江,是福建。左宗棠這個現任閩浙總督,交接差使之前,得幫關卓凡把福建搞掂了。關卓凡已經給左宗棠寫了信,極言電報之利。左宗棠一口答應,還是以“軍務”的名義,上奏朝廷,在福建開辦電報。
出了福建,是廣東。沿海省份,從北到南,都開通了電報,廣東不可能當最後這個“斷頭路”。廣東南向海外,風氣、思想也是最開通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阻力。
何況現在的廣東,勉強也算左宗棠的勢力範圍;“左騾子”北上,這塊地盤,關卓凡是要拿過來的。
這就是關卓凡原先打算和左宗棠做的“交易”。
最後,廣東架一條電報線到香港。
於是,從北京到廣東,中國沿海財富淵藪之地串聯起來,中國和世界也聯結了起來。
還有,總其成的是上海電報總局,關卓凡通過控製通訊線路。進而實現或者加強對通訊線路行經地區的控製。
這件大事,同治四年,即1865年的上半年,就有望全部辦妥。
那麼,廣東是怎麼落到了左宗棠的手裏?
此事和關卓凡今後大有關聯,所以先插一段左宗棠如何“英雄欺人”。
左宗棠督師入閩,剿汪海洋、李世賢,用的法子不是“圍剿”,不是“兜剿”,而是“壓剿”——從北、西、東三個方麵壓迫汪、李。逼他們南竄。
南邊是哪兒?
廣東。
左宗棠的這手極其陰損。
左宗棠的目的不是早日剿滅發匪——“左騾子”眼裏。汪海洋、李世賢釜底遊魂。早晚是盤中之餐,並不急於競功於一時。他的真實用意,是“驅寇入粵”,然後。他的“督辦浙閩軍務欽差大臣”的頭銜,就可以換成“督辦浙閩粵軍務欽差大臣”了。
然後,他的手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伸進廣東。
踩入廣東的地界,是為了趕走廣東巡撫郭嵩燾,然後叫自己的親信、浙江藩台蔣益灃取而代之。
左宗棠對郭嵩燾的心結何以如此難釋,誰也不清楚。恐怕左、郭這對“兒女親家”自己,也未必能百分百得清楚。
搶郭嵩燾粵撫的位子,一為修怨,二為開辟餉源。為今後的“西征”做準備。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粵撫的位子,可以成為一個重要的“交易籌碼”。
一切都在左宗棠算中,汪海洋、李世賢果然被逼入廣東,他的“浙閩軍務欽差大臣”的頭銜,果然換成了“督辦浙閩粵軍務欽差大臣”。
然後左宗棠就開始對廣東各種指責。
左宗棠在“陳明廣東兵事餉事”一折中。疾聲厲色:
“廣東一省兵事實不足觀,而餉事亦不可問。軍興既久,各省兵事或由弱轉強,粵則昔悍而今駑矣!各省餉事或由饋而漸裕,粵則昔饒而今竭矣!”
廣東“兵事實不足觀”,是事實。但自洪楊亂起,廣東被禍甚少,稍能打的都調出省去跟發匪見仗了,廣東自個怎麼能夠保持強悍的軍力?換了其餘任何省份,處在廣東這個局麵,也大致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