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驅龍入海(1 / 2)

有意思的是,文祥的《密陳大計疏》,也是光緒元年,即1875年的事情。

漢、滿各自最有洞察力的兩個人,同時認識到了,中國在製度層麵和西方諸強的巨大差距;而郭嵩燾還認識到了:不同的經濟基礎,決定不同的上層建築。這一點,郭嵩燾的見地,又過於文祥了。

郭嵩燾對於關卓凡“另起爐灶”的設想,感覺猶如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從濃霧中走了出來——就是那種腦子中有隱約的形象,口中卻難以名狀,結果被人家明明白白活生生地擺在了眼前的感覺。

那份痛快和驚喜,無可言語!

正是!原先的那個“製度”,既然已經**不堪,也不知道如何變戲法叫它煥然一新,索性完全不搭理他;在旁邊建立一個全新的“製度”,你過你的,我過我的。

在這個過程中,一點一點抽舊“製度”的血,慢慢地“陰幹”他,等到新“製度”茁壯長大了,舊“製度”也就自然死掉了!

最緊要當然是不要叫新“製度”感染舊“製度”的病菌,大家離得如此之近,如何做成功的“隔離”?

關鍵有兩個。

一個是用人,要分得清“新人”和“舊人”,新“製度”一定要用“新人”。

一個是新“製度”裏邊,要有足夠的新鮮空氣,保證“新人”不會“泄氣”而變成“舊人”。

這方麵,郭嵩燾是有切膚之痛的。

就是他赴山東煙台等地。查辦隱匿侵吞貿易稅收的那一次。

郭嵩燾在當地設局抽厘,可是用人不當。他任命的厘局紳董私自增加了名目,大肆盤剝商旅,竟至發生福山縣的商民怒搗厘局、打死紳董的事情,這也成為僧王和文煜攻訐他的重要口實。

這個事件,正好成為郭嵩燾品評肅順的那段話的絕好注腳。

郭嵩燾談及此事,長歎一聲,道:“真正是‘請君入甕’!”

曾國藩對郭嵩燾有一個評價,是“難堪繁劇”。意思是郭嵩燾隻適合出主意當高參,不適合做政務官。

這個評價,關卓凡認為,隻對了一半。

郭嵩燾有書生氣是真的,可絕非沒有任事之能。他不論在山東還是廣東,清理積弊、整頓政務,都是立竿見影。而郭嵩燾的“問題”。也正是他不論到哪兒,總要“清理積弊、整頓政務”,也就因此得罪當時當地的官場,包括處理不好和上官的關係。

在津,和僧格林沁不睦;在山東,和文煜不和;在廣東。和瑞麟不搭調,都是因為這個原因。

就是,以郭嵩燾的性格和見識,在舊“體製”中,確實“難堪繁劇”。

在新“體製”中呢?

郭嵩燾這種人。難道還嫌太多不成?

何況,在關卓凡的設想中。“顧問委員會”實行“垂直管理”,並不需要和北京的其他衙門發生過多的聯係,“顧問委員會”聯係的對象,主要是各地的“新政”。

“顧問委員會”需要的權力,由關卓凡出麵,拿過來交到“主任委員”手裏。

所以,應該可以揚郭嵩燾所長,避郭嵩燾所短。

郭嵩燾的“出身”,對“顧問委員會”早期的工作,也有特別的幫助。

一般認為,郭嵩燾出身曾國藩幕中。但是,郭嵩燾絕非曾的普通幕僚,他在湘係中,有超然而獨特的地位。

郭嵩燾的年紀,雖然曾國藩七歲,但兩個人卻算是“同學”,他們都曾在嶽麓書院讀書,時間上是有交集的。

最重要的是,曾國藩的“出山”,是郭嵩燾一力促成。

洪楊亂起,文宗敕令丁憂在籍的曾國藩興辦團練,曾國藩猶豫不決。郭嵩燾幾度登門,反複勸,曾國藩終為所動,出麵創辦湘軍。

曾滌生最終變成曾文正,始作俑者,是郭筠仙。

郭嵩燾於左宗棠,也大致起到了類似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