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確乎萬萬沒有想到,恭王呆了半響,長歎了一聲,道:“好,好,我服了這個人!”
文祥內心的欣慰,一樣是難以言喻的。這場大風波,至此終於濤平浪靜,他在中間費了多少心血還在其次,重要的是國家可以再度從容前進,而且,可以預期,由徐行而快趨,步子將愈邁愈大。
他今年四十七歲,相信能夠看到中興大治的盛景!
“明發上諭”中並未指明恭王“重領軍機”,但這是不言自明的。
“軍機領班”本來就不是一個正式的官稱,大多見於口諭,在某種特殊的情況下,也會在筆諭中出現。比如因為當事人資曆有限,新官上任,為強調身份,講其他事情的時候,順帶一筆。
恢複恭王“內廷行走”和“仍管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的上諭中,點明關卓凡的身份是“軍機領班”,就屬於這種情況。
以恭王的身份資曆,不須做這種強調;在“裁抑”恭王的背景下,也不可以做這種強調,不然,一定有人會琢磨出事實上不存在的“意思”來的。
中國近現代之前的官稱,大都如此含混、微妙,當然,非常討厭。
根本原因,是皇帝為了集權於自己的手中,不把明確完整的權力賦予臣下,以方便自己隨時掌控整理調度。
比如軍機大臣,本身沒有品級,儀製上互不相屬,皇帝既可以全班召見。也可以隨時召見其中任何一人;而任何的一件事。可以交給任何的一位軍機大臣辦理。
不過。這個製度,對關卓凡不是沒有好處。如果他“簾眷獨渥”,軍機處真就是他的“橡皮圖章”了。
因為就製度而言,皇帝交代某位軍機大臣辦理的事項,雖無需軍機處其他成員“公議”,卻是以軍機處的名義對外發布的。
比如,一件差使,明明是由“顧委會”辦的。但關卓凡可以“管部”的緣由,請旨以軍機處的名義施行。
而這件差使,如果關卓凡不願意,軍機處其他成員,其實毛都碰不到一根。
至於兩個“軍機領班”,如何“排班”,“站位”?
這個問題,重要而微妙,但並不難解決。
單獨覲見,沒有這個問題。
如果“叫起”的是軍機全班。進養心殿東暖閣的時候,恭王年齒較長、爵位較高、資曆較深。當然走在前麵。
這個不會引起對恭王和關卓凡在軍機處的地位的任何誤會。就像朝廷大典上,老惠親王的排位一定在恭王之前,但沒有人因此認為,老惠親王的話比恭王管用。
奏對的時候,恭、關並排站立——已經給了關卓凡“免跪”的恩典。
其實禦姐還是愛看關卓凡跪在自己麵前的,隻是為了和恭王“相敵”,隻好請這位情郎站起來。
回事情,一人一件,交替進行。
隻要沒有人故意搗亂,應該是井井有條的。
第二,恭王一大早就來到了軍機處。
他早,其他幾個大軍機也不晚,關卓凡和他更是幾乎前後腳到的。
恭王見了關卓凡,極其熱情,握著他的手:“逸軒,你剿回剿撚、凱旋回京之後,可還沒去我那裏坐過。昨兒晚上,你六嫂還跟我嘮叨,‘關逸軒’三個字,聽得耳朵裏已經長出繭來,還不曉得人什麼樣子?你,都是一家人,這成什麼話?揀日不如撞日,今兒下了值,晚飯在我那裏吃,你也該見見你六嫂!”
好家夥,這就成兄弟了?還有嫂子?這個……是不是太客氣了?
關卓凡入玉牒,宗人府頗費心思,把關卓凡算成了文宗這一輩。雖然關卓凡的這一支和大宗遠了一點,但既然都是宗室,又是同輩,叫一聲“六哥”“六嫂”也不為過。
關卓凡笑道:“六爺太客氣了,我恭敬不如從命,那,今兒就叨擾了!”
軍機“叫起”,恭王含笑目視關卓凡,意思是咱們倆誰走在前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