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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又是安德海和明山一起惹出來的。.
明山與安德海的關係,跡近他的智囊,又像是替他拉皮條的——所謂權力掮客是也。有那一班想請托安德海辦事的人,便常常通過明山的路子來走。明山負責招攬“生意”,談好價錢,經手銀兩,而事後則可以從酬金之中,分得兩成。
這一回,是一位叫做李開生的人找到明山,想謀求起複。他是江蘇人,原來在漕運總督吳棠手下當差,做一個七品的押運使,結果江蘇戰事打到激烈的時候,他趁著亂局,卷了十一萬兩本該撥付給曾國藩安慶大營的漕銀,居然就這麼悄悄溜了,到上海躲了起來。
待到戰事平定,吳棠清查賬目,張榜緝拿的名單之中,自然少不了他老兄,同時報部,把他列為了要“歸案訊辦”的要犯。
他若是一直躲在上海做寓公,本來也沒有事,偏偏他看見這一兩年,那些在戰事中受了處分的官員,有不少都起複了原職,不免動心,於是偷偷進了京,經人指點,找到了明山,要走安德海的路子。
聽完明山的話,安德海先皺了眉,大搖其頭。
“怎麼了?”明山見他這個樣子,不免喪氣,“是不是辦不了?”
又是漕銀又是軍餉,麻煩至極,自然是很難辦的事情。不過安德海不願意在明山麵前丟麵子,傲氣地:“有什麼辦不了?隻是費了好大勁,掙他那一寸兩寸的板子,沒什麼意思,我也不短這點錢使。”
這是他們交易的行話。一百兩一張的銀票疊起,叫做板子,十張算“一寸”,是一千兩。
“怎麼是一寸兩寸,”明山矜持地笑道,“這個事兒,得按尺去量。”
按尺去量,那就是有萬數以上的銀子。
“這個李開山,夠闊的,”安德海來了興趣,“他想怎麼樣?”
“看怎麼想個法子,隻要能讓吳督帥把他的案子銷了,他願意出這個數。”明山豎起了兩根手指,“若是吳督帥能向朝廷再美言幾句,替他在上海謀個差使,還可以另外再加兩尺。”
一共四萬銀子,那也很可觀了。安德海怦然心動,雖然明知是個燙手山芋,還是大包大攬地接了下來。
接是接下來了,可是該如何去辦,卻還沒有一個主意。他的權勢雖然不,然而即便在京裏,也還沒到呼風喚雨的地步,何況是麵對吳棠這樣的外省大員,慈禧太後的紅人?
對了!一想到這裏,把吳棠的出身想起來了——他可是受過太後特達之恩的!原本一個籍籍無名的官兒,因為當年在清水縣,到靈船上吊唁贈金,雪中送炭的那一段典故,現在才能飛黃騰達,當上紅頂子的大員。
可見他吳棠一定正對太後滿懷感激,必定要知恩圖報的,這件事,非得借太後的名義才辦得成。反過來,吳棠亦是極得慈禧太後的信任,隻要他肯替那個姓李的保上一保,太後想來也一定會照準,斷不至於駁了他的麵子。
想出了這麼一個主意,安德海很是得意,忙活了幾,終於借了一次傳旨的機會,把事情向吳棠派在京裏的一名親信差官提出來了。
旨意倒也平常,不相幹的,要緊地是他交給那名差官的一個包袱。
“有一件事,請你們吳大帥辦一辦。”安德海放出一副漫不經心地樣子,“原來你們大帥手底下,有一個叫李開山的人,打仗的時候,受過一點處分。現在仗打完了,四海升平,他到底是個人才,想再出來為國家效力。看看請你們大帥怎樣想個法子,替他在上海保一個個差事。”
“是,是,”那名差官誠惶誠恐地答道,“請問安總管,該安排一個什麼樣的差事給他?”
“他原來是七品,請你們大帥看著保一保辦就是了,至於什麼差事,我哪裏知道?”安德海從容地道,“聽他是走了方家園那邊的路子,別的,我也不清。”
這又是安德海想出來的一個法。按他的想法,吳棠的發跡,本來就是源於對太後娘家的照顧,這一回有了同樣的機會,吳棠自然食髓知味,一定會格外巴結。
聽是太後娘家的來頭,那名差官更是一諾無辭,看看手裏的包袱,又把目光看向安德海。
“安總管,這個……?”
“這個麼,”安德海神神秘秘地笑著,“拿回去交了給你們大帥,他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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