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杜立德接受封爵的時候,行單膝跪禮就好,並不要求他行雙膝跪拜叩首禮,沒想到他自己跳出來要求“入鄉隨俗”。 章節更新最快
杜立德對貴族身份的熱衷,使他覺得封爵的“程序”愈“標準”,爵位的“含金量”便愈高。如果自己被“特殊”對待,那麼自己的這個爵位也就變得“特殊”了——意思是這個爵位就夾雜了某些“非正式”的因素,爵位的“含金量”便隨之降低。
杜立德並不以外交人員自居,根本不在乎自己雙膝著地會給美利堅合眾國帶來什麼“負麵影響”。
同時,內戰結束,可預見的將來,美國對內對外,都不會發生大規模的戰爭,杜立德在軍界的發展,事實上已經摸到了“花板”。如果不來中國,這個時候,他大約已退役去做生意了。所以,杜立德也根本不擔心此舉會給他個人的仕途帶來什麼“負麵影響”。
反而,一個地道的貴族身份,除了大大滿足虛榮心之外,對他以後“混世界”,大有助益。而且,真真正正,“惠及子孫後代”啊。
不過,杜立德要求“入鄉隨俗”的這個“俗”,並不是什麼好“俗”。
關卓凡努力的方向,是要讓中國人的身子站得更直,而不是彎得更低。所以,在禮節方麵,一定是“以夷變夏”,而不是“以夏變夷”;不是要外國人“入鄉隨俗”,而是要中國“和國際接軌”。遲早有一,中國人麵對自己的君主的時候。膝蓋也要離開地麵的。
杜立德的這個要求。是和這個大方向背道而馳的。
但是。就短期的政治效應而言,杜立德此舉,卻會給關卓凡帶來巨大的“加持”。
從乾隆朝英使馬嘎爾尼開始,麵見中國皇帝的時候,洋使的膝蓋就變硬了,彎不下去了。我朝上國對之實在不能理解,為此反複折騰,始終不得要領。鬧騰來鬧騰去。這個膝蓋彎不彎得下去的問題,變成了中國對外交往的一大障礙。
後來,窗戶紙終於捅破了,不能再自欺欺人了:洋人的膝蓋原來是和腰杆一起變硬的,世易時移,再要人家折腰下節,萬萬不能。隻好自己生悶氣,躲起來不見人。
再到後來,人家的洋槍洋炮打過來,躲也躲不住了。就隻好“出狩”了。
現在,居然有洋人的高官。主動要求彎下膝蓋——這個,難道不是“國朝中興、威被遠、來人向化”之明證嗎?
可以想象,現下的國人,無論是改革派還是保守派,都會為之興奮莫名吧!
權衡利弊之後,關卓凡還是決定利用杜立德的膝蓋一把,特別是在激烈地敲了保守派的腦殼一輪之後。
嗯,就當打了巴掌之後,給個甜棗吧。
至於“洋人進京”,杜立德大約以為中國和日本差不多,是件異常嚴重的事情。因此,不惜主動以行跪叩禮作為交換條件。事實上,雖然中國對洋人進京也有限製,但北京城裏本來就已經有一大紮洋人了,而現在的朝廷的政策取向,是鼓勵增加必要的中外人員往來。不然,還搞個屁洋務。
所以,杜立德進京,其實不是什麼多難的事情。
上諭發布的同時,關於杜立德將進京受爵、並行雙膝跪拜叩首禮的消息,也泄了出來,朝野上下,果然像打了雞血一般,興奮起來。
這個杜立德,和華爾、福瑞斯特、白齊文等已入了籍的洋將不同。華爾他們,既已歸化,行禮如儀,是應該的。而杜立德是美利堅國現役高級將領,卻肯“誠心向化”,實在難得!
但再冬烘的腦袋,也明白,這大約不是俺們“教化”的好,不是什麼“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而是關某人這兩年國內國外,不斷拳打腳踢,才有這番“顧盼有威,遠人來朝”的局麵。
昨,保守派們還在對著斥責徐應祥的上諭暈頭轉向;今,麵對這道封賞軒軍的上諭,卻難掩欣然色喜。此時再想到、再提到關某人,心裏便不由五味雜陳,實在不清楚是什麼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