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知覺,再看“她”和“他”,慈安的感覺,就沒有法子和以前完全一樣了。
慈安、慈禧、關卓凡,三人同處一室,絕大多數時候,都在養心殿東暖閣,有軍機全班“叫起”,也有關卓凡單獨的“起”,不論哪種“起”,話、動作,慈禧、關卓凡都嚴守君臣分際,按理來,是找不到什麼破綻的。
可是,情人之間,那種特有的微妙的眼神、表情和肢體語言,縱然關卓凡和慈禧兩個,算是這個時代最聰明的男人和女人,縱然他們已經十分刻意,十分心,卻還是無法全然避免。特別是慈禧,一道黃幔相隔,在心理上,多了一層安全感,有時候,她會不記得嚴格控製自己的“眼神、表情和肢體語言”。
除了關卓凡和恭王,其餘軍機大臣都跪在地上,且按規矩不能隨便抬頭,就是站著的兩位,也要保持微微垂首的姿態,因此,黃幔之後的聖母皇太後偶爾“失儀”,大軍機們是很難發現的。
可是,同在黃幔之後、並排而坐的“身邊人”呢?
尤其這位“身邊人”,已經有意無意的變成了“有心人”。
◎7◎7◎7◎7,.∷.+ 於是,蛛絲馬跡愈來愈多。
對於這些令人不安的跡象,慈安本能地進行“自我打壓”,相關念頭一起,立斥荒唐,並努力逐其出自己的腦海——也就是強迫自己“裝傻”。
現在,這個傻,裝不下去了。
因為。“她”既已有喜。整個事情。性質就全然不一樣了!
出居津,必是……生孩子去了!
什麼為先帝“靜修祈福”,其實,竟是替先帝戴了偌大一綠帽子!
這,這也忒荒唐了!
慈安微微地哆嗦了起來。
還撒了一個“先帝托夢”的彌大謊!哎喲,像模像樣的,我幾乎都要信以為真了!
真拿我當做三歲兒,可以玩弄於股掌之上?!
你們兩個。膽子到底有多大?!
慈安心底的怒火,不可抑製地燃燒起來,直燒得她滿麵通紅、口幹舌燥。
可是,她向來極少發脾氣,甚至不知道,到底該怎麼發脾氣?
喊幾聲,罵個娘?不行。
摔個杯子,砸個鎮紙?也不行。
轉了幾圈,她頹然跌坐在炕上。
這一下子,就泄了氣。
巨大的失落。嚴重的沮喪,湧上了心頭。壓倒了原本熊熊的怒火,隻留下幾株的火苗,搖曳不定。
淚水,無聲無息地滑下了光潔的麵龐。
你們,騙得我好!
你們……對得起我?
此前,慈安雖然一直不肯正麵自己的懷疑,但是,並不意味她對“三角關係”的失衡無動於衷。事實上,她一直在努力調整和維持這種平衡,最重要的努力,就是行“娥皇女英”之事——將榮安公主和敦柔公主同時嫁給了關卓凡。
然而,似乎是……沒起什麼作用?
算算日子,“她”之有喜,竟是…兩位公主釐降之後的事兒!
你已經娶了妻,還和她……
他的妻子,可是你的女兒,你竟然……
你們!……
沮喪更甚,怒火再起。
一個忍不住,不由就失聲痛哭了!
哭聲一起,自知不妙,立即以手捂嘴,撲倒在炕上,渾身抽搐,背脊不斷聳動。
一場無聲息的痛哭過了,倒是覺得發泄了許多,慈安坐起身來,正要開口喊人,想想不妥,起身開了奩鏡,一眼看去,隻見自己鬢釵散亂,雙目紅腫,她歎了口氣,這副形容,叫底下人覷見了,紫禁城裏,指不定又傳出什麼稀奇古怪的謠言來呢。
再看過去,鏡中人梨花帶雨,嬌弱不勝,真正是……我見猶憐!慈安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微紅的臉頰,隻覺觸手處嬌嫩滑膩,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冒了出來:我的模樣兒,不見得就比“她”遜色到哪裏去,怎麼“他”……
打住!
你在想什麼呀?!
慈安被自己嚇到了,心兒怦怦直跳。
鏡中人已是麵紅如火。
她手忙腳亂地合上了紫檀奩鏡,好像那裏麵裝了一個可怕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