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此毒,彼毒(1 / 2)

棋盤街送“龍船”上之後,王公們恭送“痘神娘娘”的差使就算辦結了,痘神娘娘的神像,另有專人,“移駕”到西安門大街的大光明殿,供奉起來,王公們各回各家,等著再過三,皇帝痂結屑落,“花之喜”平安過去,“普同慶”,“上頭”恩綸廣布,嘿嘿,不曉得自己能夠撈到什麼好處?

對此,不少人心裏還是頗為期待的。¥℉,

臣子之中,最為期待的,自然是兩位主治的太醫。

魏吉恩眼見四品京堂的帽子,就在頭頂懸著,幾乎一伸手,就能摘了下來,內心亢奮無比,雖然努力自抑,可別人看去,還是有點兒坐臥不定的樣子。

王守正也差不多。不過,他首先惦念的,不是自己的紅頂子,而是暗自祈禱:為山九仞,功在一匱——這個時候,可不敢出什麼亂子啊!你就算還有什麼“別的毛病”,也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發作啊!

然而。

“送娘娘”的第二,亦即皇帝“花之喜”的第十六,太醫請脈的時候,發現了奇怪的脈象——“輕取不應,重按始得”,這是“沉脈”,是腎虛的脈象。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腎虛?

焉有是理?

細辨之下,脈體細,脈搏快,此謂之“細數”,脈沉而細數,是腎陰虛之脈象。

腎陰虛?

兩個太醫,都是驚疑不定,可是。請脈的時候。兩個人都要替皇帝把脈的。兩人的判斷是一樣的,沒有搞錯的可能。

魏吉恩皺起了眉,百思不得其解。

王守正也皺起了眉,不過,他沒有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他有的,是恐懼和沮喪:那個“話兒”,不是真來了吧?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三清四禦、六方神佛。保佑則個,希望晚上請脈的時候,脈象能夠變過了!

晚上,再一次請脈。

脈象果然“變過了”。

可是,王守正卻高興不起來。

“沉脈”還是“沉脈”,“變過”的隻是“細數”。

這一次,脈搏跳動非常之慢,此謂之“遲脈”,脈沉而遲,是腎陽虛的脈象。

腎陽虛?

早上陰虛?晚上陽虛?

什麼情況?!

這個情況。兩個太醫都從未遇過,都頗有無所措手足之感。

王守正黑著臉。一聲不吭。

魏吉恩並不如王守正般心中有鬼,所以還不以為情形會如何嚴重,因此,隻是驚疑,不算驚慌,反倒還能安慰王守正,同時也安慰自己:“唉,靜觀其變吧,也許明……又‘變過了’?”

至少,花的症狀,都還正常。

王守正也隻好這麼想了:那個“話兒”,也許隻是“偶露崢嶸”,不見得就在這一回發作了出來?畢竟,皇上沾上那個“話兒”,算算日子,時間還不是很長嘛。

幸好,送走了“痘神娘娘”,母後皇太後就取消了每日軍機“叫起”後的例行“病情彙報”,暫時不必拿這個難以定斷的“腎虛”,麵對母後皇太後和軒親王——太醫的態度愈來愈樂觀,“送娘娘”又給了慈安強烈的心理暗示,潛意識中,她以為難關確實已經過去了,就不想再占用關卓凡的“工作時間”了。

可是,脈案還是要寫的,到底該怎麼寫,王守正、魏吉恩作難了。

照魏吉恩的意思,根本就不要提什麼“脈沉而細數”、“脈沉而遲”什麼的,皇上十幾歲的孩子,是不應該“腎虛”的,更不應該早上“腎陰虛”,晚上就變成“腎陽虛”,若脈案黑紙白字地寫上“脈沉而細數”、“脈沉而遲”,“知醫”的王公大臣看到了,一定以為他們兩個把錯了脈。

魏吉恩認為,脈雖然不會把錯,但未必就一定指向“腎虛”,“花”這樣東西,胎毒所蘊,到底是件什麼東西,誰也不清楚,“出花”,前前後後,可勁兒地折騰十好幾,誰又知道,會不會折騰出來些奇奇怪怪的脈象?這個,這個,不定,“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