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零章 一錯再錯,錯上加錯(1 / 2)

恭王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但沒有什麼,隻是用專注的目光看著寶鋆。+,

“本朝立儲,”寶鋆道,“不以長立,不以嫡立,以何立?——以賢立!宣宗成皇帝立先帝為諸君,用的理由是‘長且賢’,且不這個‘賢’字……某人夠不夠格,單單一個‘長’字,就壞了祖宗的規矩了!”

恭王的眉頭,皺了起來。

“還有一個‘嫡’字,”寶鋆道,“宣宗成皇帝口頭上不,心底未必就沒有這個念想——本朝開國兩百年,迄於宣宗,一共八帝,宣宗成皇帝是唯一一位以‘嫡長子’身份承繼大位的,一個‘長’字,一個‘嫡’字,隻怕不知不覺,心心念念!可是,這兩個字,都不在祖宗的規矩裏麵!”

恭王默然不語,眉頭皺得更緊了。

“再最緊要的‘賢’字,”寶鋆道,“宣宗成皇帝心中之‘賢’,和祖宗規矩裏的‘賢’,其實根本不是一碼事!宣宗成皇帝為‘賢’字所誤,亦誤了這個‘賢’字!”

“宣宗成皇帝為‘賢’字所誤,亦誤了這個‘賢’字……”

恭王微微垂首,將這句話低聲念了一遍,抬起頭,道:“佩蘅,請道其詳——何以‘根本不是一碼事’?”

“宣宗成皇帝之‘賢’,”寶鋆道,“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敦睦揖讓,是家戶過日子的‘賢’;祖宗規矩裏的‘賢’,卻是撫育萬民之能,是匡正時弊之能。是拓疆土、固金甌之能。是繼往開來、重開盛世之能!彼‘賢’、此‘賢’。真正相差不可以道裏計!”

恭王渾身血熱:“撫育萬民之能,匡正時弊之能,拓疆土、固金甌之能,繼往開來、重開盛世之能——佩蘅,的真好!”

“六爺,”寶鋆道,“咱們拿聖祖仁皇帝之立世宗憲皇帝做個對比,就什麼都明白了!”

頓了頓。“聖祖仁皇帝何等英明?豈能不曉得世宗憲皇帝何等樣人?豈能不曉得,他繼位之後,會如何對待自己的兄弟?可是,到底是為大清擇定明主、匡正時弊、重開盛世緊要,還是保全胤禩、胤禟這幾個兒子緊要?一句話,祖宗的江山社稷緊要,還是一己的孝慈友恭緊要?”

恭王默然片刻,長長的歎了口氣,道:“聖祖仁皇帝之‘仁’,真正是大公無私。真正是大仁大義之‘仁’!”

“著啊!”寶鋆雙掌輕輕一擊,“反觀宣宗成皇帝。若同聖祖仁皇帝易地而處,別的不,單是一想到世宗憲皇帝將來會如何對待自己的兄弟,大約便毛骨悚然,哪裏還會動立他為儲的念頭?”

頓了頓,“宣宗成皇帝之立先帝為儲,所看重的那個‘仁’字,其實不過是仁的刻薄點,不過是婦人之仁罷了!”

到這兒,微微冷笑:“不過,就算是仁義,就算是婦人之仁,如果能夠克始克終,也還罷了——‘扮戲扮全套’嘛!誰知道,皇帝的位子到手了,過不了幾,就忍不住了,就撕下了‘仁’的麵罩了!”

這幾句話,寶鋆所指責的,不是宣宗,而是文宗,的是文宗、恭王兩兄弟反目的事情。

文宗、恭王之兄弟參商,導火線是為彼時的康慈皇貴太妃上皇太後尊號一事。

康慈皇貴太妃是恭王的生母,同時,也是文宗的養母——文宗生母孝全皇後早逝,由恭王生母、靜皇貴妃撫養成人。因此,在某種意義上,文宗、恭王幾可以是“一母同胞”。誌學之前,文宗、恭王兩兄弟情深意篤,除了年紀相仿、言談投機之外,這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

文宗登基之後,尊靜皇貴妃為康慈皇貴太妃,但恭王以及康慈皇貴太妃本人,都希望能夠文宗能夠為她上“皇太後”的尊號,以報撫育之恩。

如果康慈皇貴太妃被封為“皇太後”,則百年之後,必然要被追封為“皇後”,則她就會成為一位生前為前朝皇帝妃嬪、但非本朝皇帝生母而身後被追諡的皇後。有清以來,隻出現過一次這樣的情形,就是世祖的孝獻皇後,即董鄂氏。不過,世祖和孝獻皇後的際遇,事出非常,沒有人會認為那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