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呃,大陳威儀,”文祥賠笑道,“‘歸旗’之人,必然……知所行止,謹守本分,絕不敢再有……行差踏錯了。”
“是嗎?”關卓凡皮笑肉不笑的,“我倒沒有這麼大的信心——且走著瞧吧。”
文祥訕訕的,囁嚅了一下,沒再什麼。
“好了,”關卓凡道,“今兒的會議,到此為止吧,我得趕回去換藥了,不然,醫生又得跳腳了。”
罷,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臂——還用吊帶懸吊在脖子上。
關卓凡離去之後,曹毓瑛歎了口氣,道:“王爺不在,有一句話,我可以了。”
文、許、郭三人,一齊轉過頭來。
“如果黜神機營‘出旗’,”曹毓瑛慢吞吞的道,“有一個人,大約多少還有一線生機,現在——唉!”
文祥一怔,還沒轉過念頭來,許庚身道:“琢如,讓我來猜一猜,你的這個人,是不是……目下正關在宗人府‘空房’裏的那一位?”
曹毓瑛重重的點了點頭:“不錯!”
目下正關在宗人府“空房”裏的那一位——必是指醇王了?
文祥心頭一顫:一線生機?神機營不“出旗”,醇王就一線生機也沒有——這是個什麼道理呢?
“嗯,你的意思——”許庚身沉吟了一下,“太平湖多年經營,盡在神機營,如果神機營‘出旗’,無力興風作浪,太平湖即無所恃,對於‘上頭’,就不再是什麼威脅,‘上頭’看在宣宗嫡脈和往日的情分上,不定會留他一命,以全年。”
頓了一頓,“可是,如果神機營僅僅是‘歸旗’,一頓‘殺威棒’下來,也不見得就打明白了,傷愈之後,多半還是要造謠生事、興風作浪——如是,他們一定要把太平湖供起來,以資號召!真是這樣子的話——”
到這兒,微微放低了聲音,卻加重了語氣:“‘上頭’就絕對不能留著太平湖……‘資敵’了。”
文祥渾身一震。
“星叔大論,”曹毓瑛道,“透徹極了,我不能增減一字!”
“不錯,不錯!”郭嵩燾連連點頭,“確實是這麼回事——我們幾個,若和‘上頭’易位而處,大約也不能不做此斷然的處置吧!”
曹、許、郭三人,一齊看向文祥。
文祥已是麵色慘白。
曹、許、郭離開之後,文祥猶呆呆的站在軍機處裏,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人交戰啊。
一邊是三萬人,一邊是一個人。
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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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上下,都在不錯眼的盯著王府井大校場。
召集神機營的命令,是以上諭的形式頒布的。神機營自成一家,不從屬於任何衙門,醇王已經開去所有本兼各缺,“上頭”又沒有指定新的“管理神機營”的王大臣,在台麵上,暫時隻能以上諭的形式,對神機營進行調動。
召集神機營,不管用什麼名義,都是一件頗為麻煩的事情。
除了“威遠隊”這支“本隊”有自己獨立的駐地,神機營其他各隊的駐地,都在其“本營”之內,譬如,“前鋒隊”的駐地在前鋒營,“健銳隊”的駐地在健銳營,“火器隊”的駐地在火器營。
召集神機營,就得把命令一一傳到各個京營,四麵八方的,把的神機營的各個部分,攏到一塊兒。
實際操作起來,就更加麻煩了。
“威遠隊”之外的各隊,名義上,平時必須住在營地——即其“本營”,但實際上,他們既然份屬神機營,就不歸“本營”的長官管帶,是否“到營”,全看自個兒高興,“本營”的長官是管不著的——當然,也沒有人有狗拿耗子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