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卓凡微微一笑,道:“我聽大浦慶,她養了一支私軍,叫做什麼‘慶士隊’,照你看,這支‘慶士隊’,管不管用呢?”
輔政王居然如此坦然,直接把大浦慶拎了出來,倒是頗出乎徐四霖的意料,他連忙道:“自然管用!單論戰力,‘慶士隊’其實還在當年長藩‘奇兵隊’之上,較之薩摩藩軍,亦不遑多讓!幕府的那些兵,是根本比不了的!”
“慶士隊”之所以如此牛掰,個中底細,徐四霖是曉得的——第一,訓練“慶士隊”的教官,是駐紮日本的軒軍“特種合成營”派過去的;第二,“慶士隊”裝備的一水兒的後膛洋槍,全部是從津軒軍的武備庫中拉過去的。..
該誇的誇過了,接下來要轉折了,“隻是,呃……”
“有什麼,什麼。”
“是!隻是‘慶士隊’的人數有限,‘慶記股份公司’的生意,卻是東西南北都有的,亂子當然不在話下,亂子大了,隻怕就……顧此失彼了。”
關卓凡微微搖頭,“亂子如果大了,就連‘顧此失彼’也是也談不上的——能夠守住別子銅礦就好,其餘的,都顧不得了。”
“這……是。”
頓了頓,覷著關卓凡的顏色,徐四霖字斟句酌的道,“不過,大浦夫人長袖善舞,三山五嶽都有結交,就是薩摩藩裏,也有許多人……呃,是敬重大浦夫人的,就算日本真的亂了起來,‘慶記股份公司’也未必就會遭受太大的損失。”
在日本,提及大浦慶,都稱“阿慶夫人”——包括當著大浦慶的麵兒,這已經是一個約定成俗的稱呼了,極少有人稱她“大浦夫人”的。
可是,咳咳,現在麵對的是輔政王啊!可不好在他麵前語及大浦慶的閨名啊——人盡皆知,“阿慶夫人”可曾是輔政王的禁臠啊!
所以,呃,隻好喊“大浦夫人”了。
至於“薩摩藩裏,也有許多人是敬重大浦夫人的”——確是事實,不過,卻是一個令人尷尬的事實。
大浦慶閱人無數,不少薩摩重臣都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譬如,那個葬身若狹灣的鬆方正義,就做過她的入幕之賓,這班人,自然都是“敬重”大浦慶的。
“大浦慶的那些把戲,”關卓凡淡淡的道,“亂子不大,自然管用;亂子大了,可就兩了——不能把寶押在這上頭。”
“呃……是!”
“日本亂上一亂,”關卓凡慢吞吞的道,“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隻好亂,不好大亂。”
“是——隻好亂,不好大亂。”
關卓凡點了點頭,對徐四霖的“抓重點”,表示滿意,“其實,也不是一定不可以大亂——不過,得看怎麼個亂法。”
“這……請王爺訓諭!”
“如果整個日本,”關卓凡道,“亂成了七、八塊,再也合不攏來,倒也罷了;怕的是由亂而治,大亂之後大治,那就不好了。”
徐四霖快的轉著念頭,“是!王爺高屋建瓴!若如王爺之言,‘整個日本,亂成了七、八塊,再也合不攏來’,則咱們就可以……各個擊破,分而治之!若他‘由亂而治,大亂之後大治’——嗯,就算掌國的還是幕府,隻怕……也不會如現在這般馴服了。”
“不錯!”關卓凡道,“不過,如果日本真的‘由亂而治,大亂之後大治’,那麼,掌國的,一定不再是幕府了!大浪淘沙,以幕府的暮氣,一定會被‘淘洗’掉的!到時候,莫什麼‘馴服’了,日本大約還會掉轉頭來,視中國如仇讎!哼,壬辰倭亂,十有**,就要重演了!”
徐四霖心中一震,遲疑了一下,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是,王爺的極是,日本……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壬辰倭亂,就是萬曆朝鮮之役。
“幕府掌國,”關卓凡道,“對咱們是最有利的——”
頓了頓,“幕府掌國,日本就一定是病怏怏的——幕府是沒本事替日本脫胎換骨的,他若要替日本脫胎換骨,就先要替自己脫胎換骨,如此一來,幕府即不成為幕府,就等於……嘿嘿,拿自己的命,去換日本的命!這種事兒,幕府能幹?”
“王爺……鞭辟入裏!
“一個病怏怏的日本,是最好的日本——隻好乖乖的臥床休息,沒有氣力替鄰居找麻煩。”
“是!”
“還有,”關卓凡道,“既然病的七死八活,就得用參湯吊命,這個參湯,隻有咱們才有,為了求這口喝的,幕府就不能不對咱們俯帖耳。”
“是!”
“可是,”關卓凡歎了口氣,“想替日本脫胎換骨的人,還是很多的——這種人,隻會愈來愈多,不會愈來愈少!幕府的身子骨兒太弱,不定哪一,被人家用力一掀,就連人帶床,翻倒在地了!”
“這個……確實不能不有遠憂!”
“遠不到哪裏去了!”關卓凡道,“我看,也就是這一兩年、兩三年的事情了!弄不好,明年就出事兒,也不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