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東交民巷,法國駐華公使館。 ..
博羅內興衝衝的拆開電報,可是,隻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
電報的內容很簡單,“親愛的博羅內,經過慎重考慮,我認為,短時間之內,駐華公使館並不存在重建或大修的必要,你的萊昂內爾。”
萊昂內爾,法蘭西帝國外交部長。
“啪”的一聲,博羅內將電報摔到了桌子上,咬牙切齒的罵道:“葛朗台!夏洛克!”
他娘的,這個鳥“署理駐華公使”,幹不下去了!
博羅內年紀並不大,不過四十歲出頭,這個年紀,做到派駐中國這樣的大國的公使,其實相當不壞了,問題是,他這個“駐華公使”前頭,還有“署理”兩個字。
博羅內是大前年——一八六五年就任這個“署理駐華公使”的,將近三年過去了,他的“署理”的帽子,還是沒有摘掉。
他的本銜,還是上任之初的“參讚”,迄今為止,前頭連個“公使銜”都沒有加上去。
事情明擺著——上頭無意升他“真除”。
不給我升官也罷了,現在,連拾掇拾掇這個破房子,也不肯掏錢!
這個差使,還怎麼幹下去?
不過,除了博羅內先生之外,大約再沒有第二個人——不論是法國人還是中國人,會把畫棟朱樓的法國駐華公使館當做“破房子”的。
辛酉年,“撫約”既成,英、法、美、俄即著手在北京設立公使館。
使館區定在東交民巷一帶,彼時的法國公使葛羅,看上了其間的肅親王府,可是,肅親王為世襲罔替的*****將彼時的肅恪親王華豐一家趕了出來,騰出地兒給法國人,必定輿論鼎沸,主持談判的恭王,咬緊牙關,無論如何也不肯答應。
法國人不得已求其次,選了俗稱“純公府”的現址,充做自己的公使館。
這座“純公府”,最早的主人,也是一位親王——安親王嶽樂。雍正年間,嶽樂一支的後人,卷入了世宗和胤禩的兄弟倪牆,獲罪奪爵,被趕出了王府,新主人換成了嶽樂二哥博和讬的後人,傳到鹹豐朝,府主名純堪,爵位是輔國公,因此,這座宅子,被人稱做“純公府”。
純堪一個的輔國公,再不能和****比分量的了,旨意下來,隻好乖乖搬家。
當然,擺在台麵上的理由,不是替法國人騰房子,而是純堪“逾製”——“純公府”可是王府的格局,你一個的輔國公,憑什麼住王府呢?
“純公府”既為王府格局,法國人搬進去之前,又經過了全麵的修葺,雕梁繡柱,碧瓦朱甍,怎麼也不能是“破房子”。
可是,博羅內不喜歡。
博羅內眼中,飛簷鬥拱,影壁山牆,統統莫名其妙,那個什麼“假山”,尤其不知所謂——一堆七扭八歪的石頭,到底有什麼好看?路也擋了,視線也遮住了,不別扭,不憋屈嗎?對了,裏頭還嘰裏拐彎的弄了條“隧道”出來——哪個鑽的進去啊?
有一回,博羅內突然來了興致,試圖鑽一回“隧道”,可是,他一米九的個子,躬著腰,勉強鑽了進去,略一轉頭,額角便蹭掉了一塊油皮,趕緊後撤,手肘又重重的磕了一下,整條胳膊都麻了。
經此一役,博羅內就誓,一定要對這個“純公府”來一次脫胎換骨的大改造!
能拆的都拆掉——尤其是庭院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假山、水池,然後,鋪上一塊大大的草坪——多麼的神清氣爽!
房子也得拆他幾座——當然,不是為了鋪草坪——原址新建幾棟百分百法式風格的洋樓。
最重要、最重要的,大門得拆掉重建!那是門麵!——一定得換一個符合法蘭西帝國公使館身份和形象的大門!
博羅內對這件事情非常上心,他甚至親自負責新大門的設計——壁柱、拱劵,外形仿佛巴黎的凱旋門,大門頂端是個平台,仿佛“敵台”,可以登臨,平日倒無須派人到上頭站崗,可是,“有事”之時,居高臨下,不就成了絕好的防禦設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