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確定了關逸軒發了瘋,也找到了關逸軒何以要發瘋的原因,就來到了問題二——關逸軒為什麼要挑強大的法蘭西帝國發瘋?
“我以為,”署理公使閣下侃侃而談,“原因如下,第一,中國沒有海軍——”
隻了兩句,便打住了,改口道,“啊,似乎也不能這麼——他們從英國人那兒,還是買了幾條船的——”
微微一頓,口氣異常輕蔑,“不過,那幾條船,從未派過正經的用場,隻好拿來擺擺樣子——頂多拿來做做運兵船,根本算不得一支現代化的海軍!”
見克萊芒似乎有不同意見,博羅內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我的意思是,中國的海軍,既然非常孱弱,根本沒有外洋作戰的能力,欲發動對外戰爭,就隻好挑同她陸地接壤的國家了——”
頓了頓,“如果向東打,朝鮮、日本兩個國家,歐美諸強的勢力,倒是並未深入——可是,中國沒有打這兩個國家的理由啊!朝鮮是他的屬國,一向很恭順的;日本呢,之前已經打過一次了,目下的日本政府,對他的恭順的程度,大約並不在朝鮮之下。”
“如果向北、向西打——除了要和俄國人發生衝突,中國和洪福汗國的戰爭,也證明了中國軍隊的投送能力的極限——軍隊都送不過去,還打個什麼勁兒?”
“那就隻好向南了!——向南,不是和英國人發生衝突,就是和我們法國人發生衝突,中國人剛剛在英國人那兒買了船,總不成一轉頭就和賣家翻臉?別的不,他和英國人打了起來,哪個替他開船啊?嘿嘿!”
幹笑了幾聲,繼續了下去,“所以,他挑來挑去,就挑上了越南,正好,越南也給了他口實——‘一十七年,不貢不使’嘛!”
署理公使的偉論,似是而非之處甚多,硬傷也不少,克萊芒並不皆以為然。
譬如,中國的海軍,並非“從未派過正經的用場”,打日本的時候,是開過炮的;日本也並非和中國“陸地接壤”;還有,如何能夠從“中國和洪福汗國的戰爭”,看出“中國軍隊的投送能力的極限”?
克萊芒覺得,事實好像剛剛好倒轉了過來:中國政府如果願意,未必不能夠繼續西進,侵入浩罕國境內?
當然,到時候,補給線會拉的更長,孰勝孰敗,就是另一碼事兒了。
至於越南——雖然中國政府曾用斥責的口吻發布過一道對越詔書,可是,中國欽使抵越之後的所作所為,以及中越兩國的熱乎勁兒,似乎不能證明,中國人跑到越南去,是為了找越南人的麻煩的吧?
不過,博羅內接下來的話,倒是頗有道理:
“關鍵是,不論向哪個方向打,不論打的是哪個鄰國,如果不和歐洲諸強發生衝突,即便完勝,勝利的含金量,也是有限的,並不足以達到‘轉移國內矛盾、樹立統治權威’的目的;反過來,如果和歐洲諸強發生了衝突,並且獲勝呢?”
微微一頓,“嘿嘿,到時候,別女皇帝了——就是關逸軒自己做皇帝,都未必行不通啊!”
博羅內的這句話,主要是拿來反諷用的,可是,者無心,聽者有意,克萊芒心中一動,道:“可不是?如果關逸軒真的打敗了法蘭西——嘿嘿,那還得了?他不就成了中國有史以來最大的英雄了嗎?到時候,其聲望之隆,如日中,真取其妻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博羅內倒是愣了一愣,“你是?”
克萊芒也是一愣,不曉得該怎麼回答:什麼我?不是你嗎?
博羅內隨即明白了:克萊芒把自己的玩笑話當真了。
然而,他也是心中一動——
哎,也許,拿中國人的話,真的那個什麼……“一語成讖”了呢?
就算是假的——
博羅內微微的抬起頭,眼珠子不住轉動,一副努力思索的樣子,克萊芒靜候片刻,試探著問道:“公使閣下,你……”
“我想,”博羅內慢吞吞的道,“你的有道理——關逸軒不定真有取其妻而代之的企圖呢!”
“啊?”
“就算他沒有這個企圖——”博羅內“格格”一笑,“咱們也可以……把他成是有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