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名上身袒裸的軍士流水價般退場,同時,六百名衣冠整齊的軍士流水價般上場,一下一上,“無縫銜接”。
新上場的,擺出了相同的陣勢——十五排,每排四十人,隻是前後兩排的距離,略略拉寬了一些,原因呢,自然是他們手中上了刺刀的步槍。
寒光耀目,槍刺如林。
閱兵台上,不止一人,定睛細覷,隻見這新上場的六百名軍士,雖然都戴了軍帽,但鬢角腦後,皆是趣青趣青的——毫無疑問,也都是剃了光頭的。
這個“髡發營”……啊,不,這個“特種合成營”,較之普通營級建製,兵員要多出不少啊!
正在轉著念頭,隻聽令官高喊:“預備!”
“嘩”一聲大響,六百軍士齊齊動作:單手拄槍變雙手持槍,平端槍身,槍口前指,略略上斜,槍托貼於右腰;雙腳分開——右腳不動,左腳斜斜跨上半步,同時,微微俯首、躬身,目光聚於刺刀刀尖。
那個樣子,就如六百隻覷到了獵物的豹子,一瞬之間,便將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繃緊了,下一秒,便要一躍而出。
觀者的心,不由自主,都微微的提了起來。
令官大吼:“走!”
隻見六百軍士,先將手中步槍,“刷”一個後擺,然後,左腿向前,猛跨一大步,隨著這一衝之勢,含胸弓背,手中步槍,平平送出,至於極限——左臂伸的筆直,同時,暴喝一聲:“殺!”
這個“殺”字,不懂中國話的,也明白是什麼意思,莫兩位公主,就是腓特烈王儲、卡爾親王二位,都是心頭一震,不過,兩位將軍的震動,不僅僅因為場內攝人的氣勢,更是因為——
好吧,且看下去。
沒過多久,腓特烈王儲、卡爾親王都確定了:這個“拚刺刀”,雖然也有格、擋、砸的動作,但主要的進攻手段,其實隻有一種——就是左腿跨前成弓步,隨著一衝之勢,身體前傾,雙手平端步槍,用力送出。
這個——
不僅違和,簡直叫人……淩亂了啊!
違和?淩亂?
這不就是一個尋常不過的“突刺”的動作嗎?怎麼會叫兩位普魯士將軍——嗯,“當世名將”呢!——“淩亂”了呢?
尋常不過——那是二十世紀的事情了,目下,是十九世紀六十年代。
這個時代,並不存在規範的、科學的、可載入操典的拚刺技術,大多數國家的軍隊,連專門的拚刺刀的訓練都沒有——包括以“魔鬼訓練”著稱的普魯士軍隊。
短兵相接,基本靠士兵自己的發揮。
這不奇怪,這是前膛槍向後膛槍轉化的時代,連刺刀的安裝位置都五花八門,況乎拚刺技術乎?
實戰中,類似於“突刺”的動作,自然是有的,不過,不是主流。
原因呢,也並不複雜。
自一六八八年法國的沃邦元帥發明了“套管式刺刀”,迄今兩百年,刺刀就一直呆在槍口的側上方——大夥兒可以想一想,端著這種刺刀裝在槍口側上方的步槍,平平刺出,是一個什麼感覺?
呃……不太好發力啊!
是吧?別扭吧?
因此,在實戰中,出於本能,士兵們會有意無意的避免“刺”這個動作,更多的采取更順手的動作——“紮”。
長矛兵時代的最基本的攻擊動作——“刺”,慢慢兒的退居次席了。
那麼,“紮”較之於“刺”,有什麼不同或者優劣呢?
都是雙手持槍,“刺”是虎口朝前——朝槍口方向,“紮”是虎口朝後——朝槍托方向,同時,還要保證裝刺刀的一側向外。不過,因為刺刀一般是裝在槍口右側,所以,這一點倒不是什麼大問題——除非你是一個左撇子。
問題在於發力。
“刺”,主要是沿水平方向發力;自下而上,亦很得力;自上而下,相對來沒那麼順手,不過,大致也過得去。
就是——“刺”這個動作,可以沿各種方向發力。
“紮”呢?
基本上,隻有沿一個方向——自上而下。
水平方向發力,已經很別扭了——而且,不僅別扭,攻擊的時候,自身還門戶大開——大夥兒略加想象,就明白了。
自下而上,基本上是做不到的。
就是,“紮”之發力,較之“刺”,局促了許多。
“紮”的問題,還不止於發力。
射擊、衝鋒的時候,都是平端步槍的——虎口朝前,格、擋的時候亦然;隻有“最後一擊”之時,為便於發力,才改“端”為“攥”——虎口朝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