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 大喪氣(1 / 2)

巴黎的電報,並未如格朗迪埃爾之料,“明上午——最遲中午”,到達西貢。

事實上,駐華公使館發給巴黎的電報,是按時送達外交部的,可是,外交部長萊昂內爾並未按時看到——當上午,他沒到外交部,而是去了巴黎大學——他的母校——參加一項活動,直到下午回到外交部,才看到了電報。

我們不再描述部長大人讀到“無一人片板逸出”時的心情了,隻一他的糾結——要不要現在就將這封電報送達禦前呢?

目下,皇帝陛下不在杜伊勒裏宮,而是去了凡爾賽宮。

皇帝陛下去凡爾賽宮,不是玩兒,更不是“移蹕”,而是“勘估工程”去了。

前文有過介紹,法國大革命,暴民入凡爾賽宮大肆搶掠、破壞,家具、壁畫、掛毯、吊燈以及各種陳設,洗劫一空,許多門窗也被砸毀、拆除;其後,宮內殘存的藝術品和家具均轉運盧浮宮,凡爾賽宮變成了一座地地道道的“鬼宮”,外表雖然大致完好,內裏卻幾同廢墟。

自此之後,就再沒有皇帝以凡爾賽宮為皇宮了,包括:拿破侖一世,拿破侖一世退位後複辟上台的波旁王朝的路易十八,以及拿破侖三世。

原因是相似的:

第一,凡爾賽宮的規製極其龐大,若要恢複其往昔之壯麗——至少達到皇帝可以居住的程度,不曉得要花多少錢?。

第二,凡爾賽宮已成為波旁王朝窮奢極欲、橫征暴斂的象征,不然,也不會在大革命中成為民眾搶掠和發泄的對象,搬入凡爾賽宮,弄不好會引起民眾的反感,有損皇帝陛下的英明形象。

不過,法國國內,始終有一批人鼓吹重修凡爾賽宮,畢竟,凡爾賽宮為法國宮殿建築之極峰,“代表了法蘭西帝國的輝煌和榮光”,杜伊勒裏宮也好,盧浮宮也好,較之凡爾賽宮,都是不夠瞧的,重修凡爾賽宮,就是“重現法蘭西帝國的輝煌和榮光”,“凡爾賽宮往昔壯麗恢複之日,就是法蘭西帝國重登歐洲和世界巔峰之時”,雲雲。

這些話,起來冠冕堂皇,聽起來也叫中二們熱血沸騰,然而,內裏的真實目的卻是:重修凡爾賽宮,是一門大大的生意。

國務部長兼財政部長兼大銀行家福爾德先生,就是主張“重修凡爾賽宮”的代表人物之一,不過,他鼓吹的重點,倒不在什麼“輝煌”、“榮光”,而是另辟蹊徑:

“凡爾賽宮為國家公共建設之重要組成部分,政府投入其中的資金,最終將拉動整體經濟之發展,在這個意義上,重修凡爾賽宮,同奧斯曼男爵主持的巴黎城市的大規模改建、擴建工程,具有相似的作用。”

情懷有了,對“整體經濟之發展”的好處也找到了,重修凡爾賽宮的理論基礎,似乎挺厚實的了,那麼,錢呢?——重修凡爾賽宮的錢從哪兒來呢?

增加政府預算?如是,赤字必然大增,過得了議會那一關嗎?

福爾德的建議是——發債。

好大喜功的拿破侖三世,對凡爾賽宮的恢弘壯麗,固然魂牽夢繞,不過,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法國人有錢歸有錢,卻不是那麼好忽悠的,如果發債用於戰爭或“城市的改建、擴建工程”,人們大約還是樂意掏這個腰包的;重修凡爾賽宮?再怎麼“輝煌”、再怎麼“榮光”,到底,還是為了皇帝陛下一人之享用,有多少人樂意掏這個腰包,皇帝陛下可就沒有什麼把握了。

還是要謹慎行事啊。

不過,“謹慎”歸“謹慎”,做一點前期的準備工作,總是可以的吧,隻要不太張揚就好了。

這不,午膳一過,皇帝陛下就在國務部長兼財政部長的陪同下,輕車簡從,臨幸凡爾賽宮,“勘估工程”去鳥。

萊昂內爾可以想見皇帝陛下整個下午的興致勃勃,期間一定還有各種“抒懷舊之慮念,發思古之幽情”,不定,皇帝陛下文思泉湧,當場賦詩一首兩首什麼的,這個時候,自己拿這麼個糟心事兒去破壞皇帝陛下的興致和情思,合適嗎?

呃……會不會太煞風景了?

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決定:國事為重,別的,顧不得啦。

未曾想,接下來,又出了狀況。

凡爾賽宮占地極廣,重門疊戶,派去送電報的外交部工作人員是第一次到凡爾賽宮,一進去就有些懵圈,想找人帶路吧,沒有——凡爾賽宮閑置七十餘年,去哪兒找“帶路黨”啊?

他轉來轉去,很快——迷路了。

加上拿破侖三世一行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沒有長時間呆在一個地方,因此,這個可憐的工作人員,在凡爾賽宮內兜兜轉轉了一個多時,直到拿破侖三世離開凡爾賽宮,返回巴黎城內的杜伊勒裏宮,他都未能尋到皇帝陛下一行。

於是,這封電報,兜來轉去,到底還是送進了杜伊勒裏宮,彼時,皇帝陛下差不多就要上床就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