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航的禦舟上,維多利亞公主再次向關卓凡致賀,並表示,適當的時候,請允許我和露易絲再次入宮,當麵向皇帝陛下問安恭喜。
關卓凡再次致謝,並表示,皇帝一定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同兩位親如姊妹的貴客分享她的激動和快樂了。
皇帝如何“激動和快樂”,目下誰也不曉得,不過,目下的皇夫,卻是真真正正“激動和快樂”著的。
在德和園,乍聞喜訊,關卓凡的表現,幾乎可以是“失態”甚至“失措”:
隻會咧著嘴傻笑,皇太後的話,都不曉得該怎麼回應了;既忘了身旁還有貴客,也忘了如此敏感的時侯,還有另一位妻子需要他“照應”——忘情至此,是多少年都沒有過的事情了?
現在,關卓凡雖然已經恢複了從容和風度,可是,話裏話外、眼角眉梢、舉手投足,在在都表明,那種噴薄而出的喜悅,依舊不可抑製。
維多利亞公主老於人情世故,自然“平常心”以對,露易絲公主年輕,看的有趣,很想拿“第一次做父親”什麼的來打趣關卓凡,轉念一想,這是他“第一次做父親”嗎?
呃……好像不是吧?
玩笑話剛要出口,及時打住。
確實,這已經是關卓凡第六回做父親了——哦,不對,這個“第六回父親”,還沒真正做成,隻好“將要”——“將要第六回做父親”;不過,無論如何,作為地地道道的老司機,照常理來,早該“寵辱不驚”了,何以興奮至此?至於失態?
實在是因為皇帝腹中初孕的這個生命,太、太、太重要了。
慈安的,“皇嗣之重,關係社稷,過於九鼎”,隻是泛泛而論,事實上,這個生命的重要性,遠遠超過了正常意義上的皇嗣,某種意義上,他或她,是有清一朝,開國以來,最最重要的一個皇子——沒有之一。
這是洪緒皇帝承嗣繼統的特殊性決定的。
洪緒皇帝踐祚,相關“利益攸關方”——不論正方還是反方,其中心機深刻、綢繆深遠者,都有一個若非生死刎頸、即便骨肉至親亦不能明言的絕大隱憂:
如果今上始終無嗣,怎麼辦?!
放在以前,這雖然也會引發相關問題,但究其竟,並不能算真正的問題:
皇帝無嗣,還有兄弟——兄弟有兒子呀!
兄弟本人,也可以做皇帝的。
沒有兄弟,帝係之外,還有近支;近支之外,還有遠支——總之,大宗之外,還有宗。
因此,無論如何,太和殿上的那張金鑾寶座,總是找的到人坐的。
可是,今上若始終無嗣,太和殿上的那張金鑾寶座,就找不到人坐了!
大夥兒心知肚明:今上的繼位,是一條不歸路——她既然已經坐上這張寶座了,那麼,她的那位皇夫,就絕不可能再將這張寶座交還給帝係之外的任何愛新覺羅氏——而今上已無兄弟姊妹,所謂“帝係”,其實就是那位皇夫本人的子嗣。
不然,終有一,關氏將不免於愛新覺羅氏的反噬!
不論姓關的和姓愛新覺羅的如何指誓日,也不可能彼此取信,二十四史,血跡斑斑,一而再、再而三的證明了這一點。
因此,如果今上無嗣,就隻能過繼非其所出的“子嗣”,作為大位的繼承人,如是,這個“嗣子”,到底是姓“愛新覺羅”還是姓“關”,可就不清楚了!
如果該“嗣子”為敦柔公主所出,那麼,還可以算是姓“愛新覺羅”,可是,考慮到其外公的身份的特殊性,關氏一族,真能夠放心將這樣的一位“嗣皇帝”擺到太和殿的金鑾寶座上嗎?
其實,別關氏一族了,就是今上自己,也未必樂意要這樣的一個“嗣子”吧!
想一想他的那位親娘!再想一想這位親娘和今上的關係!這樣的一個“嗣子”,能夠跟今上貼心?畢竟,過繼的時候,“嗣子”一定是已經懂事兒了的,接近成年甚至已經成年,也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