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九章 輔政王的矯矯不群(1 / 2)

內鬥,內鬥。

趙景賢沉重的點了點頭。

“這個‘內鬥’,”關卓凡道,“真正是鐫在骨子裏的!娘胎裏帶出來的!敵人的刀子,架到脖子上了,也醒不過來——不,你就算將他的腦袋砍了下來,他還是醒不過來,真正叫——‘至死不悟’、‘不死不休’!”

頓了頓,“而且,這個‘內鬥’,真正是‘不分賢愚’!”

“是!”趙景賢道,“史可法、何騰蛟之流,到底還算清廉勤慎,勉強可以占一個‘賢’字,尤不能免‘以鄰為壑,視友如仇’之譏,其餘‘愚’如馬士英、阮大铖者,就更不必了!”

“竹兄,”關卓凡道,“我的‘賢’,不是指史可法、何騰蛟。”

“呃……這……請王爺明示。”

“竹兄,你曉不曉得,明季人物,我最佩服的,是哪一位呢?”

“這……”

這就不好亂猜了。

莫不成……便是閻麗亨?

關卓凡曉得趙景賢想什麼,微微搖頭,“不是閻麗亨——”

頓了頓,“閻麗亨固然斑斑大才,不過,很可惜,江陰地方太了!他又早早成仁,縱有經緯地之才,亦無從施展,也即……無從證明了。”

到這兒,歎了口氣,“設若閻麗亨、史可法易地而處,南明之命運將會何如?他二人之命運,又會何如?”

“王爺此一設問……大有況味啊!”

“史可法應該會是一個好典史;”關卓凡道,“去做縣令,大約也是一個好縣令——雖然,在軍事上,他無論如何,沒本事將二十四萬大軍擋在城外八十一,不過,若有閻麗亨這般大才主持全局,江陰也不會有被迫以彈丸之地獨膏二十四萬大軍的那一!”

“可不是?”趙景賢歎道,“史可法居相位,猶如一個本來隻能擔負五十斤的人,一定要他去挑五百斤的擔子,那還能不被壓垮?——他自己垮了,國家也就跟著垮掉了!”

微微一頓,“唉,害了國家,也害了他自己!”

“還有,”關卓凡道,“賢如閻麗亨者隻能屈居一個未入流的典史,而廟堂之上,卻是——唉,賢愚易位,至於此極,南明又豈能不亡呢!”

“是!曆朝曆代,但凡人事到了這個地步,國事也就不堪言了!”

關卓凡點了點頭,“是啊,人事、國事,本就是一體的!”

頓了一頓,“抱歉,我把話頭扯遠了——”

再頓一頓,“咱們回到方才那個話題——嗯,出於我口,入於你耳——明季人物,我最佩服的一個,是孫可望。”

這可就太意外了!

趙景賢不由滿臉愕然。

“我祭閻麗亨時的‘不論賢愚’之‘賢’,”關卓凡繼續道,“第一個指的,就是孫可望。”

“王爺,”趙景賢下意識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孫可望妒賢嫉能,逼走李定國,他‘內鬥’,一點兒不差,不過,他‘賢’……呃,且明季人物之中,竟為王爺所最佩服者,我——”

頓了頓,苦笑了一下,“王爺,恕我愚笨,這個彎兒,一下子還真轉不過來——請王爺開示!”

孫可望、李定國,皆張獻忠義子,張獻忠敗亡之後,孫可望、李定國以及張獻忠另兩個義子劉文秀、艾能奇,合兵一處,由川入滇,再造了一方地。

後來,這支大西餘部奉南明永曆帝為正朔。

“黃梨洲有一段話,”關卓凡平靜的道,“傳播甚廣——‘逮夫李定國桂林、衡州之捷,兩蹶名王,下震動,此萬曆以來全盛下所不能有,功垂成而物敗之,可望之肉其足食乎!此屈原所以嗬筆而問也!’”

頓了頓,“實話實,關於孫、李之爭,以及其後的功敗垂成,嗯,若不持滿漢之見的話,我對於孫可望的感覺,同黃梨洲是一樣的——‘可望之肉其足食乎’!”

黃梨洲,即黃宗羲,號梨洲老人、梨洲山人,因此稱其“黃梨洲”。

“那,王爺……”

“不過,這不妨礙我對孫可望的佩服。”

“呃……”

“當然,”關卓凡道,“孫可望器易盈,私心自用,並不是真正能成大事的人;氣節什麼的,就更加不必了——眾叛親離、走投無路之後,降順了本朝了嘛!”

微微一頓,“我佩服他的,自然不是這些。”

趙景賢是真被輔政王弄糊塗了,“是!呃,請王爺訓諭!”

“桂林之役,”關卓凡道,“李定國殺定南王孔有德;衡州之役,李定國殺敬謹親王尼堪——所謂‘兩蹶名王’,嘿,那真正叫‘下震動’!”

“定南王麾下,都是由北而南、打遍了大半個中國的、百死餘生的悍卒;敬謹親王統帥的,更是真正的滿洲八旗精銳!”

“明季以來,上自廟堂,下至黔首,一提到滿洲八旗兵,無不色變;明軍畏滿兵如虎,望風披靡、不戰自潰的事情,不要太多!就是降順本朝的漢軍,每逢艱危,也總是請求朝廷派‘真正滿洲’參戰——人家的明白,‘逆賊畏滿兵,而不怯南兵,南兵如雲,何如滿兵一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