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追責,這兩條,普魯士怕是都沒那麼容易應承下來吧?
方才已經分析過了,不論是魯埃的“威廉一世誇大其詞”,還是福爾德的“國王發牢騷、書記官不分青紅皂白”,總之,這個“埃姆斯密電”,既如皇帝陛下訓諭的,“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南德意誌報》就一定不肯背“純為杜撰”的鍋——
何況,還要“逮捕、起訴編輯、記者,查封報社?”
嘿嘿。
換成俺們法蘭西,介麼幹,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不過,普魯士不同法蘭西,法蘭西幹不了的,普魯士未必幹不了——普魯士是一向專製獨裁慣了的嘛!
至於“誤會”什麼的,普魯士應該也是不肯承認的——無因則無果,沒有種下誤會的因,豈能生出誤會的果?所以,隻要普魯士承認了“誤會”,就等於承認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了。
還得為此炒掉一個內閣部長?
嘿嘿。
難啊!
不過,與會者都有默喻:不管他!難是普魯士難,不是法蘭西難,這件事情,本來就不能叫普魯士輕鬆過關的,不然的話,國內、國際的輿論,根本交代不過去嘛!
而且,即便普魯士照著萊昂內爾的做了,俺們法蘭西,也未必就善罷甘休了呢!
“道歉、追責,”魯埃皺著眉頭道,“隻是最基本的要求,隻做到這兩點,未必能讓所有人滿意——新聞界是一方麵,另一方麵,還有國會呢!——特別是那班‘國權分子’,絕不可能不就此大做文章的!”
頓了頓,“咱們最好搶先一步——不然,等這班人一擁而上、群起攻之了,咱們再行動,就太被動了!”
“還真是!”福爾德道,“道歉、追責,隻是一個姿態,普魯士並未對法蘭西做出實質性的利益讓渡——看不見真金白銀,國會裏的激進分子們是不會滿意的!”
頓了頓,“上一次,貝內代蒂沒有拿到威廉一世關於西班牙王位繼承的的書麵保證——‘普魯士永遠不再要求這種已經放棄了的候選人資格’,國會裏已經有人指責政府‘過於軟弱’了!這一次,如果我們對普魯士的要求,僅僅止於‘道歉、追責’,一定會被批評為‘大事化、事化了’——還是‘過於軟弱’!”
“事實上,”魯埃道,“‘七周戰爭’剛剛打完,普、奧兩國剛剛簽署了《布拉格條約》,國會裏頭,就有人聲稱,普奧之爭,法蘭西的保持中立,是普魯士能夠取勝的最重要原因,普魯士很應該對法蘭西感恩戴德,很應該對法蘭西進行有所報答——所謂‘利益補償’。”
頓了頓,“‘國權主義’一派,尤其熱衷鼓吹這種觀點,他們把中立分為‘保守中立’和‘積極中立’,,普奧之爭,法蘭西的中立,是‘保守中立’,若法蘭西采取‘積極中立’,戰爭的勝負,就要顛倒了過來——就是奧地利勝、普魯士敗了!”
所謂“積極中立”,就是名為中立、實為支持奧地利了。
“我看,”拿破侖三世冷冷的道,“這些話,也沒有錯——如果法蘭西不保持中立,普魯士打得贏奧地利?”
魯埃舔了一下嘴唇,不話了。
既非常有趣、也非常吊詭的是,“國權派”雖然喜歡攻擊政府,政治立場卻偏於保守,大多數為拿破侖三世的支持者——尤其是在對外政策方麵;而魯埃,原先卻是反對派的領袖之一,政治觀點偏向自由派,拿破侖三世延攬他入閣,並給予總理的高位以及“副皇”的榮銜,其實是分化反對派的一個手段,同時,也以此示下“至公無私”。
不過,正因如此,皇帝和首輔的觀點、立場,每每不甚契合——譬如,魯埃對於“國權派”的“保守中立”、“積極中立”之辨,不以為然,拿破侖三世卻真心認為,普、奧之爭,普勝奧敗,普魯士是欠了他一個大的人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