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你等著瞧吧,”薩岡道,“討論要不要向北京—東京艦隊增派‘第三批次’之時,‘庫隆號’、‘法蘭德號’就不了,即便我退而求其次,要求增派‘阿米德號’、‘維拉號’,也會有人反對的,而且,跳的最高的,一定不是咱們海軍自己的人,而是陸軍的人!”
“請教將軍,”孤拔略感疑惑,“這怎麼呢?”
“一句話,”薩岡豎起一根手指,虛點了一點,“陸軍要留著這些主力艦船替他打下手嘛!”
“打下手?”
“是!”薩岡冷笑著道,“打下手!”
頓一頓,“陸軍那幫人,眼睛一直盯著普魯士,就盼著法、普兩家,能夠打了起來,他們好建功立業!”
再一頓,“他們認為,若法、普果然開戰,海軍應該沿英吉利海峽北上,封鎖普魯士北方海岸,因此,海軍必須留下足夠的兵力——乃至主力!”
“呃……”
“先不法、普兩家會不會真的打了起來,”薩岡搖動著手指頭,“就算真的開戰,戰場也是在陸地上,跑去封鎖普魯士的海岸,不論成功還是失敗,都對大局發生不了任何實質性的影響——普魯士不是英國,不是靠海外貿易過日子的國家!”
“若陸上戰況不利,即便封鎖成功,也不可能扭轉敗局;若陸上戰況順利,根本就不需要多此一舉——連‘錦上添花’都算不上!”
“因此,封鎖普魯士海岸,拿中國人的話,根本就是一根‘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哼,也沒有什麼可惜的!”
“另一邊廂,法、中兩家,可是已經彼此宣戰了!”
“法、中之戰的關鍵,在於是否可以殲滅中國新生的艦隊,取得完整的製海權——這一點,即便陸軍部的人,也是承認的,在這種情形下,陸軍還要求將一半以上的艦隻——包括所有的主力艦隻,留在歐洲,隨時準備著,去撿他娘的‘雞肋’——”
到這兒,薩岡的激憤,已經有些形諸顏色了,“艾雷,你,這不是他娘的豈有此理嗎?”
對於“陸軍那幫人”是否“盼著法、普兩家,能夠打了起來,他們好建功立業”,孤拔是有頗有保留的;不過,對於薩岡的封鎖普魯士海岸實為“雞肋”之分析,孤拔還是認同的,於是,點了點頭,道:
“封鎖普魯士海岸,確實不具有什麼決定性的戰略意義,兩相比較,將更多的資源投入亞洲戰場,才算真正的生意經。”
“可不是嘛!”
“那麼,”孤拔道,“這個觀點,將軍是否向‘上頭’進言過呢?”
薩岡微微苦笑,“是過的,不過,隻在私下底——”
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我既然做了這個勞什子北京—東京艦隊司令,有些話,就不能擺到台麵上了,不然,瓜田李下的,了出來,任誰都會認為,我有私心——就了出來,也不會什麼分量!”
這倒是。
“所以,”薩岡鼻孔透著冷氣,“不得,隻好去耍那個‘取法其上、得乎其中’的花招了!”
孤拔的關注點,已不在薩岡的“取法其上、得乎其中”了,“那,請問將軍,這個‘私下底’,‘上頭’又怎麼呢?”
“對於‘雞肋’的法,黎峨將軍亦頗以為然的,可是——”薩岡搖了搖頭,“沒有用!”
“黎峨將軍既然……呃,英雄所見略同,又怎麼會‘沒有用’呢?”
“就如同當年哈姆林將軍無法拒絕卡洛波特的要求,”薩岡道,“黎峨將軍也沒法子拒絕陸軍部的要求!沒法子,戰爭部從來沒有一碗水端平過——簡直是和陸軍部穿一條褲子的!”
頓一頓,“再,他們上頭,還有皇帝陛下!”
什麼意思?
這豈非……皇帝陛下聖聰不明,為臣下所壅蔽?
薩岡也覺得自己的話,似乎略有“不敬”的嫌疑,道:“皇帝陛下當然是英明的,可是——”
頓一頓,“法蘭西的‘以陸領海’,多年痼疾,迄於今日,簡直叫病入膏肓了!海軍在陸軍跟前,已經抬不起頭,直不起腰了!人家啥就是啥,就算提的要求不合理,甚至荒唐,也不曉得該如何拒絕了!”
孤拔心中一動,“以陸領海”一,就是薩岡的“成名作”——克裏米亞戰爭炮擊塞瓦斯托波爾港一役,因為不滿陸軍統帥卡洛波特拿海軍當陸軍用,“瞎指揮”,上書皇帝,攻訐卡氏的話。
不過,孤拔倒也不大覺得自個兒在陸軍跟前“抬不起頭,直不起腰”,沉吟了一下,道:
“克裏米亞戰爭,卡洛波特要求海軍抵近、下錨、排成一線進行炮擊,確實荒唐;目下,陸軍部又要求海軍將主力都放在歐洲,以備不時之需,也確實難免私心自用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