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的“會餐”,都是標準的洋餐範兒,諸將正要係上餐巾,丁汝昌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然後道:“不著急,今晚上的第一道‘菜’,比較特別,待‘菜’上來了,再做道理。”
洋餐的第一道菜,叫做頭盤,有熱、冷之分,煎鵝肝、焗蝸牛等,算是熱頭盤,魚子醬、熏鮭魚等,算是冷頭盤——除此之外,還能玩兒出什麼花樣來?
諸將手上停止了動作,心裏卻都好奇起來。
第一道“菜”推了上來,一眼看去,咦,果然有些“花樣”?
首先,推車之人,不是勤務或廚役,而居然是——丁提督的副官。
丁汝昌的副官姓李,官拜都司,正正經經的正四品,尋常情況下,決不能屈之以“上菜”一類的“賤役”的。
其次,推車之上,隻有兩份燙金的折子。
除此之外,再無一物。
呃,這個“花樣”,可有些古怪啊……
李副官雙手拾起折子,微微躬身,遞了過來。
丁汝昌雙手接過,放在自己的麵前,微笑道,“這是兩份賀電。”
賀電?
“賀什麼呢?”丁汝昌抬起左手,在左手邊的折子上,輕輕一按;同時,目光由左而右,“這第一份賀電——哎,今兒個,可是陳正卿的三十整壽啊!”
啊?
“刷”的一下,諸將的目光,齊聚於坐在長餐桌右首中間位置的“馭風號”管帶陳世石身上。
陳世石大出意外,心頭微微一震,臉也微微漲紅了。
坐在他對麵的“驅雷號”管帶段三強,抬起右手,豎起食指,虛點了點陳世石,笑道,“我們竟都不曉得——老陳,你瞞的好啊!”
坐在陳世石左手邊的“策電號”管帶林保泰,更是抬起右肘,狠狠懟了陳世石一下,“就是!狗尾巴開花兒長草的好日子,也不打個招呼!——怎麼,怕我們逼著你請客?”
陳世石隻憨憨的笑一笑,不話。
更多的人在想:賀電?哪兒來的賀電呢?
不過,丁汝昌沒有立即解答這個疑問,隻是擺了擺手,止住了部下們的戲謔,莊容道,“靜一靜——我來恭讀賀電。”
呃……恭讀?
丁汝昌展開第一份折子,朗聲念道:
“‘三十而立,英姿煥發;同學少年,揮斥方遒;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弟臨軒舉觴,遙為兄壽,青碧海,白雲金波,可為響應!’”
頓一頓,加重了語氣,“‘關卓凡恭叩華誕,再拜頓首!’”
話音剛落,下頭已是極短促、極密集的“嗡”一片聲響——沒有一個人,能夠忍住自己的驚歎和激動。
陳世石的腦子裏,更是“轟”一聲大響,一張臉頓時漲的通紅,連身子都跟著搖了一搖,他吸一口氣,回過神兒來,“刷”一下站起身來,險些將椅子也帶翻了;“啪”一聲,雙腳一並,舉手齊額,大聲道:“謝王爺!”
丁汝昌先微微頷首,然後,抬起手,虛虛的往下按了按,示意他坐下。
陳世石坐下之後,丁汝昌道,“王爺了,這個‘同學少年’,是有講究的——”
環視諸將,含笑道,“在坐的,除了喬總教習、狄助理總教習、馬教習以及大愛管帶、愛管帶之外——他們五位,都是老師——餘者,皆為同窗,此為‘同學’。”
頓一頓,“而畢業堪堪三年,此為‘少年’。”
大夥兒略一想,還真是介麼回事兒——在座的所有華員,上自丁提督,下至炮艦“福星級”的諸位管帶,都是英國普利茅斯皇家海軍學院出身,不但同校,兼且同級、同班,正正經經的“同窗”、“同學”。
喬總教習、狄助理總教習、大愛管帶、愛管帶,哪位是哪位,不必囉嗦了;至於“馬教習”,是指負責“教習”海軍陸戰隊的馬威達——詳見第六卷《中央機樞》第一百四十一章《海外飛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