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正午,在平常就是午休的時候。
簡澄打了個哈欠,還真有點困,於是點點頭:“那我先去睡了,你的行李在那屋,你要是困了也去睡。”
“嗯。”男人笑了笑,繼續剝玉米。
簡澄回房關上門,他的目光才終於從那頭收回來。
剝完半筐玉米,身後禪房的門吱呀作響,周寂川回頭一看,老和尚微弓著背緩緩走過來。
他連忙起身讓出凳子:“師父,您坐。”
“你坐吧。”道宣禪師手按著膝蓋,坐在門口台階上。
周寂川這才重新坐下,手裏拿著的玉米剝也不是,不剝也不是,總覺得老和尚看著他的眼神有些不尋常。
“師父。”他嚐試著開口,“簡澄帶我過來,是想給您檢查一下身體。”
道宣禪師微微頷首:“我知道。”
周寂川還沒接話,道宣望著他,目光矍鑠:“那你跟她過來,也是同樣的目的嗎?”
周寂川怔了下,隨後點頭:“當然。”
“我看未必。”老和尚唇線抿了抿,神色溫和,“我雖是佛門中人,卻也不是隻會參佛念經,眼睛也不瞎。”
沒想到會被如此直接地戳穿,周寂川稍一慌亂。很快他冷靜下來,放下手中沒剝完的玉米,語氣認真地說:“我的確對她有意,希望您可以成全。”
“成全你不是我的事,你得問她。”道宣禪師笑了笑,“澄澄雖然從小跟著我長大,練得一手好功夫,但她畢竟是個女孩子,要嫁人的。我沒意見,她喜歡就好。”
“我會努力的。”周寂川彎起唇角,滿臉虔誠地對道宣禪師說,“方便讓我幫您看看腿嗎?”
道宣禪師望著他,一臉高深莫測:“那得看你是什麼身份。”
周寂川不解。
道宣禪師抬起手,摸了摸銀白色的山羊胡須:“是醫生的身份,還是我徒女婿的身份。”
“……”周寂川不自覺嘴角一抽,“師父,這玩笑不好笑。”
道宣禪師歎了一聲:“澄澄也十八歲了,能談戀愛了。追她的男孩子很多,你不抓緊點,到時候她喜歡上別人,我也幫不了你。”
周寂川:“我不會讓她喜歡上別人。”
道宣禪師挑了挑一雙白眉:“這麼有自信?”
周寂川看著麵前這個慈祥的老人,感覺到他頑童似的善意,也溫和一笑:“您放心,肯定不會讓您失望。”
道宣禪師嗬嗬笑著,緩慢起身:“跟我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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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澄午休醒來的時候,院子裏已經空無一人,玉米也剝完了。日光沒正午那麼強烈,從西邊斜斜地擦過屋簷,陰影落在對麵台階上。
周寂川從道宣禪師的禪房裏出來,兩個人神情自然熟稔,猶如相識多年的老友,多少令她有點吃驚。
“師父。”簡澄迎上去,也看了周寂川一眼,見他手裏拿著的醫藥箱,吃驚之餘還有點驚喜,“你看過了嗎?怎麼樣?”
周寂川點了點頭:“嗯。”
他沒說情況怎麼樣,但興許是當著師父的麵不方便明說,於是簡澄也沒多問。
吃過晚飯,師父去廟裏有點事,簡澄洗碗的時候又悄悄問他。
“沒什麼大事。”周寂川低聲說,“我開了點藥,平時注意保暖和休息就好。”
簡澄狐疑地盯了他一會兒:“真的嗎?”
周寂川神色微頓,然後笑了笑,沾滿泡沫的手指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真的。”
簡澄這才信了。
男人低下頭繼續洗碗,冰涼的水澆在手背上,他眼底也似乎覆著層霜。
簡澄得知師父的腿沒大礙後,心情好得哼起小調來,臉上也滿是輕鬆的笑容。
周寂川轉頭看了看她,眸底仿佛有什麼東西,終於釋然了。
剛才在禪房裏,道宣禪師對他說:“我把這幾個孩子拉扯大,並不是為了讓他們給我養老,我也不希望他們好不容易得到的新生活,因為我而受到影響。他們都隻是孩子,快快樂樂地長大便好,不需要對我負責任。”
但有些責任,總是要有人去擔的。
周寂川望著女孩明淨白皙的側臉,不自覺勾起唇角。眼底霜雪消融,隻剩下薄薄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