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國都城合陽,六月十三,大暑。
寬闊街道上關門閉戶,零散在外的流落人群無不瑟縮顫抖,跪了長長一路。
一鼎大紅轎子前呼後擁,正緩緩行與其上,裏頭坐的正是驕奢淫逸,殘酷暴虐,人人得而誅之的當朝長公主殿下,李錦苑。
轎內,女人盤腿而坐,一麵撓手,一麵感歎:“皮膚太嫩,好招蚊子。”
這是她穿到一本古言書裏的第三天,按照原書劇情,這個反派路人甲在轎子穿過前頭酒館的時候,會有利箭破空,取她狗命,然後,萬民歡呼。
抬轎人往前一步,酒廊門前,生死與否,命懸一線。
黑色利箭直奔她額心而來!
錦苑垂眸,想起三天前布下的局,這條命苟不苟的住,就看那個男人會不會就範。
“有刺客!”
黑刃破開簾幕,一道銀色寒芒自斜後方忽而暴起,堪堪一鞭甩出,緊要關頭,救她一命。
“來的及時,有賞。”她抬眸,禍國傾城一張臉上綻放出讓男人渾身不適的笑容。
來人身形挺拔,輪廓鋒利,麵具後的眸子閃著幽然的光。
他隻靜靜盯了錦苑一秒,隨後袍袖一甩,翻身而去。
臨走之時,淡漠的聲音飄入錦苑的耳朵:“亥時一刻,公主府等我。”
錦苑蹙眉,他聲音淩冽略帶沙啞,著實好聽。
“殿下!您沒事吧!”奔來的侍衛一陣驚呼擾亂錦苑的心緒。
“現在還趕來替我收屍麼。”錦苑撫平心中一口氣,慶幸自己又多活了一日:“回府!”
寬闊殿宇外,刻著“華明宮”三個大字的牌匾在夜色下泛著暗沉的幽光。
堂外,因護主不力,眾將跪了一地,紛紛等著受罰。
亥時的更鼓聲悠悠響起,錦苑端坐在珠簾之後,靜等著他來。
今日救她的男人便是書中男主,鬱連崢。
也是她府上諸位麵首之一,近日新寵。
“你來了。”聽到堂前腳步聲緩緩,錦苑收斂起一臉漫不經心,端正了下坐姿。
鬱連崢很守時,此刻他摘了麵具,一身月白華服寬鬆墜於身上,衣襟微敞,身前的堅實線條也讓錦苑忍不住咋舌。
不愧是男主。
“殿下,”他上前一步,並未行禮,眼眸中藏著淡淡的不屑:“我做到了,望殿下守約。”
錦苑站起身,從袖內拿出一副卷軸畫卷,在他麵前徐徐展開。
這是他入府之時府上畫師為他而作的畫像。
她開口:“這幅畫若是叫人看了,你鬱家榮光不在,你更是要被萬民戳脊梁骨的。”
是啊,誰會想到那個三年前戰死沙場,屍骨未存,徒留一座衣冠塚的鬱大將軍,尚書大人的嫡子,王上麵前的紅人,竟然沒死!
還來她的公主府做了麵首!
若隻從表象來看,連錦苑都覺得不齒。
但事實上,她知道鬱連崢靠近自己不過是為了殺她。
和外麵那些時刻想取她性命的人一樣,都是抱著清除雍國毒瘤的正義使命,一個個奮不顧身,害的她自從穿越之後,從來沒睡過一個好覺。
怕啊。
鬱連崢樣貌清俊,出征在外都不以真麵目示人,所以外頭百姓並不知道他長什麼模樣,原公主更是未見過他一麵,這才被他尋了空子僥幸混了進來。
也正好,被她拿捏了把柄,所以才有今日這一出戲。
“你出爾反爾!”他隱忍著怒意,隱約的殺氣在眉眼間流蕩。
現在動手殺錦苑自然是冒險,但眼下被識破身份,她若不打算放過自己,鬱連崢沒有更好的選擇。
錦苑看出他的心思,於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我說話算話,但現在你沒有更好的去處,不如留在我身邊。”她本來想說,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這條小命。
做個護衛就好。
但是鬱連崢眼神冰冷,讓她沒說下去。
兩人對望一瞬,錦苑知道自己這會兒不能退卻。
“做麵首,哄殿下高興?”鬱連崢皺著眉頭,緩步上前,眸間蕩著幽微寒意。
他並不把錦苑的殿下身份放在眼裏。
她穿越之後還沒見過這麼囂張的男人,竟然有些怯了,本能的往後退了幾步。
被高大的身影抵在牆角,心跳劇烈。
殺意隱現,他想動手?
疏忽一個念頭閃過,鬱連崢指尖微挑,寒芒乍現!
錦苑眉頭一緊,忽然一彎腰,重重一個肘擊撐開他的手臂,隨後掠身往屋中的角落處避去!
可他身手迅速,隻一霎驚詫,轉身抓住她的衣襟,撕裂聲響起,薄衫如同紙片一般輕易裂開,露出大片雪白。
“放肆!”她急了,這男人變臉神速,難道真敢在公主府動手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