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圓臉的姑娘走了過來:“師傅,又在出神了,醫生說你現在可以多活動活動手腳,可不是讓你整天躺著不動的。”
雷皓略偏了偏身子,圓臉姑娘名叫李染,大學畢業進公司就一直跟著雷皓,上機操作、巡回檢驗、製作報表,連續跟了好幾個部門,後來幾個同事一起哄,幹脆叫起了師傅,這次雷皓住院,離職手續都是她幫著辦完的。
雷皓看了看不遠處的水杯,終於還是沒有動。他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問道:”我老婆呢?“
“師母去繳費和辦出院手續了,應該很快的。師傅你是不是餓了呀?師母說中午回家做飯,就不在醫院食堂訂餐了,你再忍忍啊。“雷皓舔舔嘴唇沒有說話,透過窗戶的反影看到妻子正從電梯出口快步走過來。
司明明皺著眉頭翻看那一厚摞賬單:“這個藥怎麼死貴死貴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走醫保,不行我得去和醫生說說這事。”
雷皓看著妻子稍顯淩亂的頭發,袖口印出淡淡的油墨,這在以往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他又舔舔嘴唇,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312病房,是這裏吧?我沒走錯吧?草,這不是特護。”仿佛一個悶雷在門外響起,,病房裏的病人都露出痛苦的神色,陪護也都皺起眉頭,可是看到出現眼前的滿臉橫肉的光頭,又集體沉默了。
光頭四下掃一眼,迅速把目光投倒雷皓身上,悶雷繼續炸響:“是雷哥吧?我和尚啊,老衲,老衲就是我啊。”
終於有護士忍無可忍地警告:“病房禁止喧嘩,出去。”和尚連忙搖手作揖表示收斂。
和尚輕手輕腳地把花籃放在床前:“雷哥,怎麼突然就倒了?要不是嫂子接了電話,都不知道你為啥不上線了。”
雷皓泛起一絲苦笑:“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對了,這麼遠你怎麼跑過來了。”
“嗨,沒多遠”,和尚的聲音剛提起來,就受到周圍一致惡狠狠的瞪視。他馬上壓住嗓子,鬼鬼祟祟的樣子,象隻偷雞的黃鼠狼。“沒多遠,就四個小時高鐵而已。雷哥,兄弟就是來看看你,別留我吃飯啊,我還要馬上趕回去呢,回去有飯局。”
雷皓再次苦笑,看看坐在床邊的妻子。司明明正抓起個蘋果使勁削著,蘋果皮時寬時窄,,司明明的臉色也時陰時晴,李染捂住嘴巴吃吃地笑,卻不發一聲。
“我後麵上不了,你們打得怎麼樣?”
“怎麼樣?被人滅了唄,指揮銷聲匿跡,又出了那幾個叛徒,哪裏擋得住人家猛攻。而且人心都散了,除了我有時候上去打打遊擊,給他們製造點麻煩,其他人好像都不怎麼上線。雷哥,這局太憋屈了,你快點把身體養好,我們召集人馬和神話決一死戰啊。”
通的一聲,蘋果重重地砸到桌上,司明明滿麵寒霜地站起身:“我去洗手”
和尚有點蒙:“雷哥,嫂子是不是不歡迎我啊。”
“咳咳,她一直都反對我玩遊戲,現在又出了這事。醫生也說我今後不能激動,不能熬夜,不然隨時有可能複發。今後我可能隻能玩玩大富翁和連連看了。”
和尚沉默了,看得出他不死心還想繼續遊說,可是眼前雷皓臥床不起的慘樣讓他終究無法開口。在把雷皓平安送到家後不久,和尚也急匆匆地告辭了:“雷哥,兄弟一場,啥都不說了。以後你想大夥了,就回遊戲來看看,有好幾個人一直在問起你呢。”他壓低了聲音道:“嫂子看起來對我有很大的意見,雷哥你幫我說說。今天實在時間太趕,不過老衲已經知道了地方,今後會經常來看你的。”
住了一個月的院,司明明也在醫院陪護了一個月,家裏多少有點人氣不足的樣子。不過當天晚上夫妻兩人展開了氣氛熱烈的茶話會,雷皓完全接受了老婆大人淚眼婆娑的控訴和約法三章的要求,保證今後一定做個有理想、有抱負、有情調、有節製的時代新人。與會各方均表示這是一次成功的會議、團結的會議、勝利的會議,為今後小家庭的權力結構提供了基本框架,上層建築穩定了,才好搞物質基礎嘛。
一個月下床行走,兩個月右手不再頻繁顫抖,到第三個月雷皓才能試著獨自下樓來遛彎。見到的人不論認識不認識的都湊上來惋惜幾句、安慰幾句、教訓幾句、忠告幾句,雷皓也隻有帶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嗯嗯啊啊著,滿足著各色人等的各種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