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易久給那一下嚇得夠嗆,坐在座位上緩了半天,才勉強回過神。
實在是那紅色太過於……
這邊易久給嚇得動彈不得,那邊那個人趴在門口,又是一聲平平的“我餓了”。
說完,那個人把下巴擱在了門檻上,一點一點地,便往廚房內挪進來。
啊,這個聲音……
還有這種熟悉的行為方式……
以及那張熟悉的臉……
易久嘩啦一下站起來,然後死死地蹬著那個下巴和肩膀都貼著髒兮兮的地麵,如同蠕蟲一樣的人,遲疑地喊道。
“阿青?”
雖然以現在的狀態來說並看不出,但是被稱為阿青的人實際上卻是一個相當高大的男青年。他留著一頭烏黑的長發,眼睛細長,嘴唇鮮紅,臉卻是屍體一般的慘白——如果單從五官上來說倒是那種在如今很吃香的臉,可是那種麵無表情的模樣卻讓臉的主人更加適合出現在鬼片場景裏頭而不是易久老家廚房的門檻上。
因為太過於驚訝,易久非常遲鈍地才認出來,這實際上不是什麼從井裏爬出來的非人類生物,而是他所負責的作者——阿青。
易久遲疑地走過去,拎著他衣服的領子,將阿青從地上提了起來。
阿青像是沒有骨頭一樣軟軟地靠著牆,非常勉強地站著。
“小九。”他呆愣愣地凝視著易久,他的瞳仁比起正常人來說顯得要大一些,也因為如此,他看著別人的時候,總是給人一種似乎很無辜的天真感。
“你怎麼來了?”
易久困擾地瞪著他問道。
站直以後可以清楚地看到阿青身上的異樣,深紅色的棉襖是易久在走之前為了獎勵他按時完成稿子而特意買給他的,此時卻已經布滿了灰塵和像是被什麼尖利的東西所劃過口子,啊,不,比起棉襖來更加讓人在意的是阿青的身體,之前被打理的頭發散亂了,上麵勾著小樹枝和什麼東西的羽毛,,他手上和臉上遍布著細小的傷口,指尖有著幹涸的血跡。
“被打劫了嗎?”
易久上下撫摩著阿青裸露在外麵的手掌和脖子,有些不安地問道。
然而以這樣一幅淒慘情況出現在易久麵前的阿青,卻在好幾分鍾之後,才遲鈍地搖了搖頭:“沒有。”
“那你怎麼變成樣子?”
“餓了。”
阿青說,目光落在了易久的中飯上。
易久噎了一下,覺得自己的頭有點疼。
“你餓了?所以……”
“沒力氣,我就爬過來了。”
阿青有氣無力地說道,然後用漆黑的瞳孔深深地與易久對視著。
“我餓了。”
他重複道。即使是這樣,那張慘白的臉上也依然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若是其他人在這裏,大概會因為無法抓到對方情緒而感到困擾吧,不過易久歎了一口氣,然後抓著阿青的手,將他安置在了飯桌旁邊。
即使是看到了期待已久的食物,阿青也沒有顯示出過多的喜悅,相反,他安靜地坐在桌子旁邊,雙手放在了大腿上,背脊挺直,視線專注地看著桌上的芋粥。
易久忍住了再次歎氣的衝動,將碗往阿青的方向推了推。
“需要我給你重新盛一碗嗎?”
“不用。”
阿青搖了搖頭,雙手平平地放在了飯碗的兩邊,然後彎下了背脊,將臉湊到了碗的上方,如同貓喝水一般伸出舌頭一點一點地舔著已經變得溫熱的芋粥。
從舔舐的頻率來看,他確實已經餓了很久了。
易久雙手環胸,平淡地想到。對於阿青忽然的到來依然感到有些困擾。
“李阿姨知道你要回來嗎?”
等到阿青將碗裏的東西舔幹淨,再度直起背脊之後,易久問道。
“沒有。”
……等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那待會我去跟她說。”易久臉色陰沉地說,然後將鍋巴推到了阿青的麵前,“要吃這個嗎?”
阿青點了點頭,易久伸手將鍋巴拿出來,掰成了一口大小,然後遞到了阿青的嘴邊,青年毫不猶豫地張開嘴將鍋巴一口吞了下去。
沒有咀嚼。
易久的手頓了頓,然後將手中的鍋巴掰成了更小的麵積。
盡管這樣的場景多少有些詭異,可是無論是易久還是阿青都已經習慣了。因為從阿青被趕出家門的時候開始就是易久照顧他的——
看上去似乎與智障有些像,不過阿青實際上應該是輕度的自閉症。
阿青是易久姥姥鄰居老李家最小的孩子。全名是李阿青,從漫不經心的名字上來看便可以知道父母情對他的不在意。在出生以後很快就被發現了不正常的地方,易久曾經聽姥姥說過李家的媳婦似乎是想要將他淹死的,結果卻正好遇到了去淘米的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