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黃燜雞·拜蛇(1 / 3)

光芒落在了地上,便化為了清亮到了極點的水。

隻是原先讓人感到心情平靜,如同鏡子一眼平滑的湖麵卻像是狂風天氣中的海麵一樣瘋狂地鼓噪著,一些灰衣人的屍體的碎片在潮水中左右碰撞,暗紅色的血水從他們的身體中擠出來,讓原本清澈的水逐漸染上黏稠而不吉利的血腥味道來。

易久拚命地掙紮著,想要保持住身體的平衡。然而一個浪頭打來,他不由自主地便跌到了湖水之中。像是受驚猛獸一般四處奔竄的水流束縛著他的身體,將他卷入到了更深,更黑的潮水之中去。

月亮清冽的白光變成了一輪暗淡的淡藍光圈,明明之前還震耳欲聾的水聲須臾間消失不見,像是有不知名的手切斷了外界所有的音波。

易久張開嘴想要呼救,結果被灌入了一嘴腥甜冰冷的湖水。

意識就像是被狂風碾碎的蝴蝶一樣飄飄灑灑散落到了不知名的地方,最後的意識是被水波切碎的光……然後易久的意識便模糊了。

……

……

……

……

“嘩啦——”

一捧水劈頭蓋臉地,朝著易久砸來。

易久打了一個激靈,猛然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早就已經不在那個綺麗而詭異的夜晚。

此時天光明亮,陽光金燦燦地打在他身上,背脊一片溫暖。

夏日的蟬鳴吱吱連綿不絕,仿佛薄膜一般包裹著易久身邊那過於青翠的山和草地。他眨了眨眼睛,呆愣地看著用荷葉兜了水潑他的人——一個泥鰍般黑乎乎的,光裸著上身的小男孩。

“九陀,你不克山裏頭看他們拜蛇啊?”

他笑嘻嘻地問易久。

“拜蛇?”

易久下意識地問,然而話說出口才發現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聲音……那聲音尖而細,帶著軟糯的童音。他默默地低頭,終於明白了從睜開眼的那一刻開始身體的不適應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現在,隻是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孩童,有著營養不良一般的碩大頭顱和細瘦的身子。

這是一個叫做九陀的,生活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孩子。

被“黑泥鰍”從水裏撈起來,在無比簡陋的村裏逛了一圈之後,易久得出了這個結論。

這個小小的村莊坐落在山清水秀的群山之間,土壤雖然說不上異常肥沃,卻也並不是隻能種番薯的山地。然而,被“黑泥鰍”抱著,看到那些用茅草達成的房子之後,易久還是震驚於村莊的貧窮。村裏的土徑上偶爾有人走過,穿著灰撲撲如同抹布一樣的衣服——從款式上來說絕對也不是現代人會穿的,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莫名的愁苦。看到“黑泥鰍”了,臉上便露出古怪的神色來。易久從他們與“黑泥鰍”的對話上,推斷出是這具身體的哥哥。過了一會兒,易久還發現,他們聊天時說的話,其實與自己聽到的那些話是有區別的,他們說話的時候是用的一種卷舌音非常重,又快又潑辣的語調,然而傳到易久的耳朵裏,變會轉化為他熟悉的鄉音。

於是,他的靈魂是被那神秘的碟子投擲到這個孩童身上來了嗎?還是說自己就像是那些無聊的網絡小說說的一樣,是穿越了?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易久不由自主抱緊了“黑泥鰍”的脖子,心中莫名地湧出一股與自己年齡和脾氣都不符合的恐慌來。

“黑泥鰍”並沒有在意弟弟的反常,他的臉色悶悶地,在與路人對話之後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家裏——看到現在這個身體所住的房子,易久倒是真心覺得自己之前見到的那些茅草房已經算是豪宅了。畢竟,“他”自己的父母所居住的地方,不過是用棕櫚葉和茅草搭建起來的一個三角的棚子。就連院子也不過是用幾根樹枝歪歪斜斜地搭建起來的,貧瘠的小院子裏連一隻雞都沒有,隻在籬笆邊上種了幾棵瘦骨伶仃的小青菜。

“易久”愣愣的看著自己麵前的場景,莫名在心裏曉得了,這就是他的家——而那個佝僂著身子蹲在地上發呆的蒼老男人,就是“他”的父親,而在草棚裏那個麵黃肌瘦的女人是“他”的母親,此時正在默默拭淚。

“爹,娘,你們這是幹木子咯?”(這是幹什麼)

“黑泥鰍”他僵立在門口,戰戰兢兢地問道。

蒼老的男人抬起一隻眼,因為貧瘠而顯得異常木然的眼睛在接觸到易久好奇的打量之後,湧出了薄薄的水光。

然而凝視了片刻之後,他什麼都沒有說,就那樣頹然地低下頭,而另一邊的婦人卻在同事爆發出一聲淒厲的哭喊。

“你牙老子冒良心勒!要噠你弟弟克山裏做祭品拜蛇勒——”

(你老爹沒良心,要你弟弟去山裏做祭品拜蛇)

“黑泥鰍”的手頓時收緊了,掐的易久差點沒喘過氣來。易久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缺氧,他茫然地凝視著哭泣的婦人和頹廢的老男人,還有這具身體的哥哥那慘白的臉色,腦袋裏像是蒙了一層霧,幾乎搞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像是做夢一樣,他像是個木偶一樣被婦人摟在懷裏哭,哭得他滿臉都是那人的淚水。而後不知道從哪裏跑來了一群氣勢洶洶的人,鬧哄哄地將他從婦人和“黑泥鰍”的懷裏搶了出去。一時間,大人哭,小孩也在哭,搶人的老頭子被“九陀”的母親在臉上撓了兩道杠子,忍不住撒手指著蹲在一旁不說話的男人怒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