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米是最滋養不過的東西,但若是病後隻吃白粥卻會營養不足,這個時候隻需要將雞蛋帶殼放入白粥煮,雞蛋就可以吸收米粥中的養分……大概,就是這樣的說法了。易久其實已經有些記不清裏頭是不是真的有什麼醫學道理了,但是以往他生病的時候,姥爺總是會讓姥姥煮這樣一個雞蛋來給他吃。用白米粥煮出來的雞蛋,確實要比以往吃的更加細嫩一些。
他想起了阿蛇之前給他的那幾個雞蛋——沒有什麼證據,但是易久還是有一種莫名的直覺,或許阿蛇確實是挺喜歡蛋一類的食物的吧。
“這種敗家子的吃法真是折福哦!那可是白米粥嘞!你怕是覺得自己得了那個小啞巴的喜歡就覺得不得了了罷,真是碰了你的卵……”
廚娘十分不服氣,指著易久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六,嘴巴裏嘟嘟囔囔地說個不停,這樣一不小心,就將自己心裏想的話都完全說了出來。
小啞巴……
聽到這樣的人竟然也能當著別人的麵說“阿蛇”是個小啞巴,易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了,瞬間就心頭火起,胸口的心跳重得嚇人。他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廚娘,那視線就像是鉛墜子,沉沉的,少年那眉目清秀的臉上泛起的冷笑,也增加了一絲刀鋒似的譏諷。
“那有怎麼樣,我就想這樣敗家子的喂他——說到底他也是你們家的大少爺,就算是吃金吃銀,也是應該的。”他往前走了一步,眼睛裏仿佛有暗色的火焰在燃燒,“這之前我就已經問過管事的媽媽了,阿蛇每個月起碼有三百個錢的夥食費,此外還有額外的月例,但是我看到的卻是你們每天清湯寡水地隨便給他吃一口,穿的也稀爛的。我倒是真的想要問問,你這麼心疼那點子白米粥到底是為了阿蛇還是會為了你們自己哦?”
也許是那團在血管中湧動的熱氣的緣故吧,緊接著,易久就直接將這幾天自己旁敲側擊從阿蛇還有其他人口中問出的那些底細,一條一條,一字一句慢慢地同這個廚娘說了。
說到最後,廚娘的臉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變得格外難看。
她都不知道麵前這個少年仔怎麼會打聽得那樣清楚,就連她隻煮白水雞蛋給阿蛇吃是因為可以在燒水的時候同時煮雞蛋,可以多抱一捆柴回家這種事情都能猜出來,頓時又驚又怒,腮頰被燒得滾燙。
“哎喲,哎喲,”她砰的一下挪動著巨大的屁股,猛然坐在了地上哭天喊地,“這是碰了什麼鬼哦,我在這裏做了這麼久的事情,從來沒犯過一點錯,現在倒叫一個小粒子(小鬼)跑起來教訓哦!真是碰噠你的鬼嘞!你要是這麼夾多利多(斤斤計較)大不了以後廚房的事情都給你,都給你好吧?老娘一根指頭都不得碰你的!”
她發起狠來,又望了一眼易久手裏端著的麵條,心中覺得這樣的玩意兒阿蛇那個傻子肯定不得吃,到時候還不是要來求她做飯。也真是因為這樣,她就當作易久和阿蛇的麵發了狠誓。
麵對撒潑的女人,易久的反應也十分直接——他微笑的點了點頭,那笑容涼得像是揣了一窩冰渣子往廚娘的心窩裏頭倒。
然後他就用一個托盤將麵條和調味料放在裏頭一起端了出去,出門前回頭衝著廚娘笑道:“那就是說好了啊,這個指頭怕是也包括腳趾頭在裏頭啊。你最好連廚房的門都不要進。”
說完,也沒有理會廚娘在身後的大呼小叫,徑直朝著阿蛇的房間走去。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身後有人磨磨蹭蹭拖著腳步,再回頭就看到三丫那個小丫頭就像是跟著娘的雞崽子似的跟在了他後麵。一邊走,還一邊不時回頭看看廚房。易久暗自覺得有些好笑,覺得她隻差沒有再撲騰幾下翅膀。而那小丫頭再看易久的目光,就已經多了些崇拜。
“哎,你還蠻厲害的啦!”她忍不住嘰嘰咕咕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個鬼這樣狼狽咧……但是你做的這個麵萬一小姐不吃怎麼辦?”
大概是因為這時候多多少少將易久當成了自己人,三丫終於也為他擔心了一回。
易久暗自覺得有些蛋疼,但還是忍著歎氣,悶悶地說了一句:“總會吃完的。”
到了阿蛇房間,易久一眼就看到房間中間的阿蛇,小腳光光的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幸好因為之前被易久說過一次,這一次他總算記得在自己身上裹好了杯子,一條石鬆色的蘇綾被麵,竟然將他的臉襯的好像白了一些。
看到易久進來,他的一下子就抬起了頭,這樣分別了一個早上而已,那目光卻讓人覺得好像他與易久已經生離死別了好多世一樣。
易久忍不住猜測阿蛇這怕是餓了,歎一口氣便開始哄他:“你怎麼又下來了?不是說了你病還沒好……”一邊說一邊放了手中的托盤,然後往阿蛇那邊走去。還沒有到他麵前,就見到某個啞巴徑直張開手,滿心歡喜地等易久抱。
易久的手本來都已經伸出去了,看到那孩子仰著臉隻差沒搖尾巴的模樣,忍不住又收回手,輕輕地在那細瘦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臉上故意做出繃緊的模樣來對他說:“被子都掉下來了……都已經抱了你多少次了!真是的,自己上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