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2 / 2)

他自覺自己態度冷靜,但片刻之後眼眶卻熬熬地疼起來,然後才知道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湧了一些淚光。

熟悉的花紋。

他困難地舉起手,指尖落在蛇皮之上。

“我,我以為……”

易久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的嘴唇在顫抖。

“我以為,它已經被燒掉了。”

他說。

他認出了這是什麼——這是花花曾經用來偽裝自己的那條蛇皮。

他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那段時間的故事。

那段與花花在一起的時光。

沒有想到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其實一點都沒有忘記。

蛇皮上有非常不明顯的被火燒的痕跡,但是已經被不知名的動物的皮給補上了。

易久看著那些痕跡,心裏酸楚莫名。

“真是……真是沒有想到。”

他語無倫次地對著沉默的老和尚說,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那種又懷念又難過的情緒就像是玻璃渣一樣在他的心裏劃出一道一道傷感和痛苦的痕跡。

老和尚渾濁的眼睛凝視著自己徒弟那顯得有些稚氣的臉,歎氣。

“這蛇皮是個寶貝……”

他用異常平淡的語氣,將自己夢裏的事情一件一件慢慢地講給易久聽。

因為是個寶貝,所以哪怕是用火旺旺地燒了那麼久,始終沒有損傷,然後它因為主人的離開而被遺忘在了灰暗的泥地裏。

又過了許久,它在一次一次雨水的衝刷裏被帶到了無主的荒地,然後被某個被水衝垮的亂葬崗裏的骨骸勾住。

天長地久地與那人骨放在一起,它自然而然地就吸取了一些靈氣,漸漸地與骨骸長到了一起——最後,變成了一個天生地養的怪物。

“……也正是因為曾經被火燒過,所以可真是怕火,這玩意。”

到了最後,老和尚噓噓鬆了一口氣,指著蛇蛻對易久說。

也好在易久卻是運氣不錯,那樣誤打誤撞地歪著卻正好戳中了食人鬼的l死穴。這時候它被火燒得奄奄一息,也隻能化為原型躺在易久的指尖之下。

易久愣怔了好半天,才將老和尚所說的事情消化完畢,他呆呆地看著老和尚,見著對他點了點頭。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老和尚承認,“我欠人人情,隻好帶你一程……這是個邪物,趁著這時候它還弱著,把它給燒了罷。”

和尚說完,伸手去拿蛇皮。

縱使蛇皮之前是花花極重要的謀生道具,在這麼多年殺人吃人的過程中恐怕也確實變成了個極不好的東西——可是,當老和尚來抓它的時候,易久卻條件反射性地將蛇皮扯了回來。

“一定要燒麼。”

他幹巴巴地問道,心裏好像被人挖了一塊似的十分疼痛。

舍不得。

他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感情,可是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是舍不得將這塊蛇皮燒掉的。

畢竟,這曾經是花花的依靠。

或者說,那段歲月在時隔多年之後留給少年易久的唯一一點念想。

哪怕這念想現在是邪惡的,可怕的,應該燒死的……

可那總歸是念想。一想到那條如同破草繩一樣的小花蛇,易久拽著蛇皮的手就不由自主地越拽越緊。老和尚還待勸他幾句,不經意間一低頭,正好瞅著一縷鮮紅從蛇皮的褶皺上滾落下來。原來蛇皮上還殘留著鱗片,那鱗片邊緣生得十分尖銳,這樣被易久一握,就在掌心刻出了幾道口子來。

也是易久這時候心神激蕩,完全沒注意到自己雙手刺痛,傷口極深,血自然流得十分嚇人。

老和尚看著他掌心傷口,從肺腑間憋出一聲長而重濁的歎息來。

“冤孽啊,冤孽勒……”

他喃喃重複道,帶著一絲不忍,然後哆哆嗦嗦地用破舊的袈裟給易久擦手。

四處漏風的廂房裏空氣冷得像冰,潮濕得宛若好像要從半空中下一陣雨夾雪來。

袈裟粗糙地摩擦著易久的手,片刻後,那血淋淋的傷口展了出來。

老和尚的視線略過那傷口——從掌心的部分斜斜得劃到了手掌側,小指根下收的口——他的目光淩然一閃,呼吸驟然沉重了起來。

“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