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稀客登門(1 / 3)

盛子蕭淡然一笑。這一次,他沒有讓舒總管獨自離開,卻又無專程相送的熱忱,頂著一副心思難測的倦容緩步在前。

舒總管渾濁的眼白流淌出詫異之色:今日是小姐生辰,小主人這愁眉不展的模樣,莫非又與小姐……

記憶的弦剛觸及那位豆蔻年華中嬌俏甜美的少女,心,立刻像被什麼東西揪住般,令人感到呼吸沉重。他籲出一口氣,回頭望向閉目養神的中年男子。此處,竟有幾分話本上才子佳人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巧合,中年男子也整好抬起厚重的眼皮看向舒總管。

四目交彙,電光火石間,二人眼神皆有了變化。真真是無聲勝有聲。

而對這一幕渾然不知的盛子蕭已獨自移步至書房門口,被拉開的暗沉木門發出吱嘎一聲,一條腿眼見就要邁出去了,舒總管目光一緊,朝中年男子行完一個半禮,就腳步匆忙的跟了過去。

中年男子麵起微瀾,目光怔忡,在那一老一弱兩道背影上駐足有片刻,再又悶悶不樂的合上眼,悶悶不樂的繼續閉目養神。

舒總管人老腳程卻極快,不消一會便邁過了門檻,他回過身,輕輕帶上書房門,荷花燈的燭光就這樣被關在了屋內。

出了書房,盛子蕭開始有意放慢腳步,舒總管見了,愈發加快速度,直到與盛子蕭齊步,才將腳下的步子緩下來,肩頭抖擻的走在小主人左側。

月色濃鬱,晚風習習,陪伴在側的又是可交托性命之人,這樣的情境最適合想心事。

盛子蕭目光迷離,現下他倒還真有件心事須得好好想想。

兩日前,東周、大魏兩國使者相繼來朝,都說本國國主對北慶皇室禮儀甚感興趣,想派遣一位皇子來洛城學習。這番說辭,一聽便知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人家以一國使臣之尊攜國書前來,說辭再荒誕不羈,也是輕易回絕不得的。

盛帝與朝臣商議後,將二位使者安排在城東的鴻臚寺內,命奕王接洽細談。

明裏說著接洽,暗裏卻對兩國皇子已驅車趕往洛城的行徑不置一詞,盛帝含糊不明的態度使得宮中流言四起:說東周、大魏兩位皇子學習禮儀是假,迎娶北慶公主是真。

不管哪朝哪代,外嫁他國,皆是一個公主噩夢的開端。

這個傳言無論真假與否,都足以令北慶成年又還不曾婚配的公主們人人自危。否則,素來瞧不上皇太後賞賜的盛徽瀾也不至於對一塊美玉耿耿於懷。

但盛子蕭此刻的心事無關那位單純善良的小公主,他自信盛帝不會舍得將自己唯一的嫡公主嫁去外邦,且還是兩個曾與北慶有過廝殺的外邦。

他的擔憂,另有其人。

想到那個冷冽的女子,盛子蕭有如陷在一個不見出口的迷宮,慌亂、無措……複雜的心境讓他連舒總管幾次右瞟都顧之不及。

心不靜果然易鬆懈。舒總管幽幽歎了口氣,許久不曾見過小主人這般的愁眉深鎖,不禁麵露三分遲疑:“殿下這是要與斯先生生分了嗎?”

盛子蕭心頭一驚,他並沒有這個意思。一絲詫異從臉龐閃過:“舒伯何出此言?”

老人似乎沒有聽清小主人的問題,在長廊即將過半時停下腳步,自顧自道:“殿下,小姐極力反對,並非是讓你疏遠斯先生,你切不可會錯小姐的深意。”

這話已然坐實了盛子蕭的猜測,也將腳步停下,聲絲切切:“難道在舒伯心裏,我仍是從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懵懂少年?”皎皎白月在他眼中激起一束光,卻是迷離於淺表的淚光:“母妃,母妃總是更願意顧慮大多數人的安危……我,我又豈會不明白?”

盛子蕭的激動讓舒總管很是動情:“小姐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孩子,而殿下你,你是我見過的最懂事的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都是令人心疼的孩子,我隻希望你們都能好好的。”一個飽含欣慰之情的笑容在他褶皺叢生的臉上努力綻放著:“所以,你能懂得她的苦心……甚好,甚好。”

“但我始終沒辦法勸說斯先生放下。”盛子蕭眸光流轉,不以為喜,反有些自嘲的笑笑:“不僅勸說不了,連反駁都做不到。”

舒總管搖搖頭:“殿下錯了。”神情變得嚴肅起來:“追求幸福與夢想乃人之本能,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本能都要被放棄,那他活著又有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