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禦前爭論(1 / 3)

一個外戚公主都吃準了盛帝想要息事寧人,兩位日日環繞其左右的親王豈能猜不到?

盛英盈心下一沉,這兩位深知盛帝不打算深究,卻仍擺出一副不弄死對方誓不罷休的劍拔弩張之態,這是決意要魚死網破嗎?

也對,事情都鬧到這個地步了,誰還稀罕息事寧人呢?

一抹稍見弧度的淺笑微勾於嘴角,隨即又隱沒於這位外戚公主的麵無波瀾之下。

康王負手而立,從踏入這間宮殿以來,他俊朗的五官就一直被一層薄笑麵麵俱到的包裹著,任誰見了,都要以為他與殿中所議之事毫無瓜果。

直到他注意到盛英盈嘴角那抹淺笑,英俊的五官驀然有了僵硬的跡象。

都這個時候了,她怎麼還冷靜得下來?這不發一言的態度難道是對奕王仍抱存幻想?

那雙幽眸從事不關己的悠閑瞬變成疑惑叢生的不甘,最後剝離出一絲陰狠滑向了奕王。

奕王從小到大,順風順水,雖也偶有惹惱盛帝的時候,卻到底不曾被盛帝在人前這樣劈頭蓋麵叱責過,委屈、恥辱、羞怒一股腦的衝上頭頂:“父皇!”多層情緒夾擊之下,聲音顫抖出了哭腔,他又是匍匐著跪於殿中,頭還磕得砰砰響,給人受盡苦楚之感:“聖賢書雲,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兒臣雖為人子,但更是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倘若父皇不信兒臣,兒臣情願以死明誌,也不想父皇誤會兒臣是一包藏禍心的奸佞之徒。”

以死明誌,倒真敢說。

盛英盈聽得心裏陣陣冷笑。

康王對奕王惺惺作態的哭訴同樣不屑一顧,可不屑一顧也阻止不了盛帝逐漸回暖的心意。

眼看著盛帝怒眉已有舒展之意,肝火難消的眼中蹁起一絲憐愛,康王便知盛帝的天平開始向奕王傾斜,不禁大為惱火,但臉上卻仍裝得無關緊要,心無波瀾。

論偽裝技巧,他是一點都不輸自己的弟弟。

盛英盈暗道一聲,目光轉向寶座上的盛帝。

多年以前,鎮國公府一位老仆人在舊事重憶中提到的盛帝,永遠是那個皮膚不細膩白皙,臉型又缺少些他太子哥哥柔美的小皇子。

“初一看,五官棱角柔善不足,蠻毅有餘,麵相過於凶狠,總讓人心生一絲寒意。”

可誰又想得到,橫穿老仆人一生的凶狠麵相最後竟敗給了歲月,竟被化腐朽為神奇的和善起來。

這份和善,初顯於盛帝而立之年。

適時,帝王蠻毅的棱角開始露出被光陰打磨的溫度,一如凶悍脫去了凶悍的外衣,終不再一味的讓臣子們望而生怯。

爾後,是牙牙學語的徽瀾成長為北慶宮中最頑劣與驕縱的小公主,帝王與生俱來的戾氣與銳利愈發少去,時時露出為人父的慈愛。

說不準這種慈愛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但對眼下的奕王來說,無疑是再好不過的。

“你這孩子……”看到奕王額角上若隱若現的紅色印記,那顆堅硬冷酷的帝王心頓是冰雪消融,徹底軟了:“朕沒讓你跪,你跪著做什麼?”柔善的語氣如同老皇帝不再健碩的身體,失去了年輕氣盛時該有的攻擊性。

“兒臣跪父皇,甘之如飴。”

“你的孝心,朕明白。”盛帝軟綿綿的坐回到軟榻上:“起來吧,起來回話。”

“謝父皇。”如得特赦般,奕王又磕了個響頭,方從地上爬起來。

盛英盈看熱鬧的目光驟然一冷,巧言令色。

盛帝眯了眯眼:“你說你這孩子,父皇不過是嚴厲了些,你至於怕成這樣?”半是責備半是憐惜:“額頭都破了,還是宣太醫進來瞧瞧吧。”

“父皇,兒臣無礙,不必勞煩太醫。”奕王受寵若驚的拱拱手,一副心虔誌誠的樣子:“父皇仁慈,兒臣怎會懼怕父皇?兒臣這般全是出於對父皇的敬仰之心。”

在眾多華麗的辭藻中,“敬”可算權利世界最穩妥又最漂亮的恭維。

盛帝神情愉悅的點點頭:“父皇知道你是所有孩子中最耿直的,說話做事才不免會得罪人,這是你的缺點,但也是你的優點,你無須為此太過自責、內疚。”

讓奕王不要自責內疚,那就是……

盛英盈眼尾餘光瞟向康王。

康王神思敏捷,立刻感受到了危險,趕緊道:“奕王敬父皇之心,亦為兒臣敬父皇之心。”

盛帝目光一頓,犀利得如針尖,殿上三人見之,皆不明其意,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語氣不再有之前那般藏著咬牙切齒的憤怒:“康王,朕問你,”還未遲暮的眼睛在三個年輕人身上橫掃,最後,目光停在了康王身上:“你為何要誆騙英盈?”

父皇真是老了,處理事情隻會各打五十大板。